蓁蓁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便应下了。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到了覃府的大门口,明晃晃的灯笼高高悬挂着,照亮了屋檐下的一角,驱散了屋檐下的黑暗。覃九寒在屋檐下静静等着,直到看到远处缓缓过来的马车,才露出了淡淡的,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驾车的马夫见主子在等着,赶忙稳稳当当将马车停下,还未说话,素来淡漠的主子爷已经跨上马车,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从马夫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主子唇畔依稀的浅淡笑意,以及略显淡色的眸子里的温柔。他一愣,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青州府上上下下都说自家主子那叫一个严肃板正,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覃九寒伸出手,语调淡淡的,没有特别浓的情绪,却依稀能让人听出点情意。他说,“回家了。
蓁蓁牵着勋哥儿下了马车,然后朝府内走去。
眼下夜有点黑了,路上虽然有灯笼,却依旧很容易看不清脚下的路,覃九寒见勋哥儿被小石子绊了下,便将儿子抱了起来,然后另一只手还牵着自家妻子,就那么携妻带子的回了后院。
夜风袭来,吹得人袍子猎猎作响,青州府的夏夜宁静而舒适宜人,此时的北疆却是骚动着。
第147章 ...
北疆风沙很大, 即便是已经到了初夏的时节,梧桐树都不怎么见得到绿意,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黄沙, 远远瞧着, 倒有些枯叶的模样。
楚猎把军营的事情都交给兄弟顾长卫, 才有时间打从军营回来,策马骑过北疆安城的街道,身下马匹身材精壮,毛发油光发亮,四肢也十分有力, 看得出是匹神勇的骏马。
到了楚将军府, 楚猎翻身下马, 随手把缰绳丢给守门的守卫, 边急匆匆脚步往里走,边问道,“祖母身子可还好?近日风沙大,可是又犯了旧疾?可寻大夫过来瞧过了?”
他腿长, 步子又迈得很大, 伺候的下人晓得这位爷脾气是最大的,更加不敢随意敷衍了, 只好一路小跑着跟上, 然后字斟句酌回答道,“老夫人那儿的情况,奴才也只是听夫人说的。说是前些日子去看老爷了, 许是被风沙惹得犯了旧疾。”
楚猎不耐烦听他支支吾吾的,看着也快要到祖母院子了,便随便挥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去看祖母。”
进了楚老夫人的院子,楚猎的脚步也放缓了些,连面上的不耐烦也收了个彻底。他是祖母带大的,楚家多年镇守南疆,死伤不知凡几,男丁个个都常年待在军营里头,因此,他从小就是祖母带大的,对祖母很是敬重。
楚猎轻声推门进去,看见祖母坐着,面色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舒服的,便单膝跪下,恭敬道,“祖母,孙儿回来看你了。”
成年不着家的孙子回家了,楚老夫人自然很是高兴,当即上前去扶楚猎,笑着道,“都这般大了,管着那么大个楚家军,怎么还动不动就跪!”
楚猎在楚老夫人跟前还是很能卖乖的,几句话便把老夫人哄得找不着北了,喜笑颜开吩咐身边的嬷嬷,去给她的乖孙子做些好吃的。
等嬷嬷一走,楚老夫人便慈祥地看着面前的楚猎,伸手去替他理了理衣襟,道,“今晚就得走了吧,等会儿祖母给你准备好夹馍,塞了厚厚的肉,也省得你嚼那些没滋没味的干粮。”
楚猎抬头看向已经年近耄耋的祖母,老人家年岁大了,眼睛有些不大好使了,但祖母的眼睛却还是很亮,时时刻刻都能让人觉得,这是个再聪明不过的老人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丈夫猝然离世,正值壮年的长子也早亡,楚家虽然世世代代镇守北疆,北疆却也不是毫无风波的,尤其是家中没有壮年男丁,孤儿寡母、老弱病残,更是难熬。但祖母,就是在这样风雨飘摇中,毅然决然地将他送到了楚家军中,任由他路摔打着,直到他今天成为楚家军人人钦佩的楚少将军。
这样的老妇人,想瞒过她什么事情,是很难的。
楚猎见瞒不过去,也只好实话实说,猛的掀开袍子,双膝跪地,“祖母,北疆近来有动,恐是蛮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孙儿无法陪伴祖母,实在不孝,还望祖母担待。”
楚老夫人扶起楚猎,看着他的目光又是慈祥又是疼爱,责怪道,“你说什么呢,你最孝顺了,祖母都知道。我又不怪你。”她说着,忽然露出了怀念的神色,继续道,“你跟你爹最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你爹生前每回要离家的时候,便如你一般跪在我跟前,磕头说自己不孝顺。”
“其实啊,哪里不孝顺了。自古忠孝两难全,咱们楚家的男人啊,都是忠肝义胆的好男儿,没一个给楚家抹黑的。”
楚猎被楚老夫人扶着起身,惭愧道,“孙儿远不如爹爹。”
楚老夫人哪会看孙子这般贬低自己,嗔怪道,“你爹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也还在军营里头摸爬滚打呢,每回回来都鼻青脸肿的。我瞧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或许是人年纪大了,便忍不住要回忆往昔,楚老夫人感慨了一会儿,便主动停下了话头,转而拍拍楚猎的肩,“你放心,你娘我会看着的。你也要多体谅体谅你娘,你爹不在了,你是她唯一的指望。即便有哪里做的不对了,你也别同她置气,哄哄她就好了。你去看看她吧,看看她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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