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他或许不会如此沉不住气,毕竟是皇宫中人,演个孝子贤孙、兄弟和睦,有何何难?但如今,他对谦王心怀芥蒂,偏生父皇还让这逆臣一再滞留京中,简直是在他肺管子上戳。
太子摔了好些瓶瓶罐罐,终是气急败坏说出了心里话,“父皇年纪大了,到底是糊涂了!”
这话实在诛心,听到的心腹太监都吓得直磕头,劝诫道,“殿下这话不能说啊!这话要是传出去……”
太子冷冷一眼扫过去,“谁敢传出去?你让他到孤面前来传!孤是太子,未来的天下之主,其他的人,不过都是孤的奴才罢了!”
太子在殿内发了一通脾气,还说了这诛心的话,但却是没人敢往外传的,只是行为举止愈发小心翼翼起来。宫中的奴才哪一个不是人精,尤其是在御前伺候的,同东宫的奴才们接触了几回,便知道东宫里头不安宁了。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梁帝耳中,但说的却是极为隐晦的,只是说太子宫中近来不安生。
难得好心情的梁帝立马便心里不高兴了,他这个做老子的病好了,做儿子的在私底下发脾气,还闹得宫内人人皆知,这算什么?!
他病了一遭,越发肆意妄为了,对太子的行径不满,便干脆冷落了太子几日,日日召次子谦王作陪,时不时还捎上三皇子梁玢,父子三人倒是显得其乐融融,父慈子孝的。
太子被这“特殊待遇”架在火上烤了几日,悬在头上的刀总算是落下了。
梁帝在东宫兴师问罪了,当然不是直接问,时不时旁敲侧击上一句。
太子倒是面色慌乱下跪请罪,说是他宫里有个侍妾怀了身子。
本来么,别说是皇家,就算是普通人家,也讲究一个开枝散叶,侍妾怀了身子,是好事才对。但太子这么一请罪,梁帝倒是反应过了。
哦,妇人怀孕最少也得有一月半才能把出喜脉。再看太子这模样,恐怕这月份比起一月半还要大些。两三个月总是有的,两三个月之前,那个时候,他可是还在病中。
虽说人死了亲人才要守孝,不得行房事,但他怎么说也是病中,太子这个做儿子的,居然还有闲心宠幸侍妾,再一听,那侍妾居然还是个掌灯的宫女,心里便更不是滋味了。
太子这个扮演孝子小能手,自然是知道父皇心里不是滋味了,但这比起兄弟反目、妄议父皇,却又是算不得什么大错,也只能如此。
太子心中来回一琢磨,当即两行清泪落下,哭得难以自已,抱住梁帝的膝盖,恳切忏悔道,“儿臣不孝,还请父皇责罚。那日,儿臣设宴招待属国使臣,儿臣到底不是父皇您,使臣们瞧儿臣眼生,竟是胆大包天上来灌酒。若是父皇在,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
梁帝被这话说的心里还蛮舒服的,便耐着性子继续听了。
太子也不擦眼泪,哭得满脸是泪,“那日儿臣被灌了酒,回来却还有奏章要看。也是父皇病了之后,儿臣才知道父皇先前是多么的辛劳。儿臣看了奏章,便晕沉沉在书房卧下了,也不知为何,居然在睡梦中犯了大错,幸了那掌灯宫女。儿臣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愧疚,既怕父皇恼了儿臣,更怕父皇您因为这事动怒,故而不敢声张,只想日后再来向父皇请罪。谁曾想,那宫女居然怀了身子。儿臣不孝!”
梁帝自己也是男人,醉酒之后幸的人也不少,如今后宫之中都还有不少妃嫔是这般而来的,自然深有体会,一时之间居然觉得太子这话听着不像是借口,反倒颇有些像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让梁帝心软了些许。
他摇摇头,无奈道,“罢了,堂堂太子,哭成这般作态做什么。当初既然幸了那宫女,便干脆一碗药灌下去,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你到底是年纪还小,狠不下心。”
太子眼角一抽,微微撇撇嘴,总是说他是太子,怎么能这般作态,他也想留着颜面,但父皇不就爱看他这般哭哭啼啼么?自认将梁帝的心思揣摩得相当透了,太子心下不屑,嘴上却是不着痕迹献殷勤,“父皇教我亲政爱民,儿臣自然要听从父皇多年的教诲,那宫女也是民,而且错在我,儿臣又如何能让她一女子代我受过呢?”
太子一番做戏,倒是成功将梁帝给糊弄过去了,也不再冷待他了,时不时召到宫里来,父子三人的天伦之乐,愣是被梁帝弄成了父子四人的天伦之乐,这中间还有两兄弟乃是死对头。
就在宫中父慈子孝的时候,北疆之乱却是忽然爆发了。
北蛮直驱南下,竟是一举突破了楚家军的严防死守,隐隐有要入主青州府的姿态。
青州府若是丢了,梁帝这个皇帝老儿要被天下读书人骂得狗血淋头了,那可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啊!若是被北蛮的铁蹄践踏了,那可就是玷污了他们心中的圣地了。
而且这一次同当初覃九寒还在青州府的那一次截然不同,覃九寒还在青州府的时候,北蛮可是连楚家军都没越过去,只是攻下了一座城池而已,离青州府沦陷可还远得很。就这般,覃九寒这个青州知府,都不得不带头去相助楚家军,当然,那时他也的确想要搏一搏战功。而如今,青州府之危迫在眉睫,如何能不让朝野震惊。
派兵前去早就成了必然的选择,然而等到讨论谁领兵的时候,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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