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九寒微微蹙眉,抬头看向来人,“这帐子还是留给主帅自己住吧,臣回自己的帐子了。”
刚刚还满脸不满的荣王忙咧嘴笑,“别,你可是本帅的军师。”他可不想被一堆后勤官堵在帐内,听那些文官娘们唧唧说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什么粮不够了,柴少了,该问朝廷要碳了,直吵得他头疼。
刚重生时,覃九寒的洁癖还是很严重的,后来倒是好了不少,只是再如何看见荣王这般模样,他还是十分嫌弃,蹙眉起身,转身要往外走。
荣王还不敢拦,谁让他除了自己打仗打了个爽,其余诸事都要仰仗覃九寒这个军师,故而老老实实去了隔壁的帐子,随意冲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才又回到了主帅的帐子。
覃九寒已然在帐内坐了许久了,见他来了,也不同他寒暄什么废话,直截了当道,“十月中旬之前,这战事一定要结束。”
荣王收起了轻慢随意的神情,也十分严肃坐下,点点头,“我知道。只要入了冬,北蛮那些蛮子又仿佛成了疯子一样,对于我们而言,乃是大不利。”
覃九寒便把北疆的疆域图铺在桌面上,边道,“这是其一,其二,从北疆回京城,还有一月有余的行程。越往后拖,士兵们回乡过年的日子便越容易赶不上,百姓最重团聚,天寒再加上思乡,恐怕士兵们会倦战。”
“所以,”覃九寒冷了神色,手指在羊皮疆域图上缓缓划过,从青州府到北疆天循山,一寸寸,最终停留在天循山左右的一处被绘制得十分模糊的地方。
他指尖点住那处,缓缓勾勒出一个圈,低垂了眉眼,神色中带了一丝丝的冷意,“在这处,结束这场战事。”
荣王凑近去看疆域图,摩挲着下巴发问,“这是何处,这疆域图绘制得如此模糊?”
“原是天循山脚下的天循河,后河水枯竭,成了浅滩。大抵三四百年前,此处被雪崩压盖,雪水渗透过河床,长此以往成了一片淤滩。淤滩寸草不生,早已成了荒凉之地。我也询问了当地的老农,才知道此处的端倪。当地有一老农,以采药为生,曾经误入此处,自救之事竟不知不觉中睡着,被同行之人发现后获救。”
荣王听出了点苗头,“一般人,在那种场景之下,很难入睡吧?这老农心也太大了吧?”
覃九寒摇摇头,“并非他心大,只是他自小生在北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故而将这当成了入睡。”
荣王道,“我就说呢。”
覃九寒看了一眼无端端打断他的话的荣王,继续道,“岳父柳大人曾在南疆生活多年,提及南疆有一淤滩,又唤沼泽,其泥湿滑无比,无论人或是牲畜,但凡入内都会被困住。但大多不是死于饥饿或野兽啃食,死者面色呈樱桃红色,死状怪异,有失禁症状。后岳父带人入内察看,队伍中有人出现头疼、心悸呕吐等症状,肤色呈樱桃红,口内粘膜亦有出血。岳父当时推测,乃是那沼泽内有毒物。”
荣王迫不及待道,“南疆竟有这种地方?难不成这天循河河床也是同样的情况?”
覃九寒点头,“半月前我命人去察看了,情况的确十分相似。连熟知本地情况的老农都不知缘由,想必北蛮更加不会知晓。所以,荣王殿下若是能将北蛮的军队逼至此处,这场战事便几乎大局已定。”
荣王想到他方才描述的那种诡异死状,不由身上一寒,“你们读书人真是太可怕了,比我们武将可怕多了。”
覃九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战事拖到如今,北蛮之中逃兵无数,剩下的皆是好战之人。再者,他们破安城的时候,可未曾像殿下这般良善。安城的惨状,殿下忘了不成?”
荣王立即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本王自然不会忘,那些都是我大梁的子民,本王必定血刃仇人。”
“所以,你只要我把他们逼到这里吗?”
覃九寒低头看了一眼疆域图上的沼泽,眼中似乎有未尽之言,但到底是未曾开口了,只是道,“排兵布阵之事,殿下胜我一筹,臣便不干涉了。”
说罢,他掀开帐布,大步而出,肆虐的北风吹得他一头墨发飞扬在空中,北疆天色暗的早,如今天空已是如墨染一般,他身上的长衫却是洁白无瑕的,犹如一卷无垢的画布,被发丝勾勒出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荣王盯着那背影看了许久,心中觉得十分违和。
这人面上表现出来的,让人觉得他骨子里是一个理智到冷血的人,屠尽北蛮的事情,连他都未曾这般想过,覃九寒却那么淡淡的提了出来,但有的时候,覃九寒又不像面上表现得这般冷血,他眼神中那种偶尔展现出来的温情,会为安城百姓的死而蹙眉,会为减少伤亡而通宵达旦,让他觉得诧异的同时,又忍不住去好奇,是谁让露出这么难能可贵的温情?
第204章 ...
天循山脚下。
荣王眼看着北蛮的主力军被逼进了那片不小的沼泽, 便摆摆手,命令大军后撤。
顷刻之间,就在他们后撤到安全的距离的时候, 天循山并不如何陡峭的山壁上, 滚落了无数的巨石, 瞬间便把原本宽阔的山道堵得水泄不通,通向沼泽池的入口彻底被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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