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共考三场,策论卷子一收,考官大人亲自封卷袋,然后封了三日的贡院大门大开,考生皆鱼贯而出。
在门口等候许久的蓁蓁,一眼便从人群中找出了覃九寒。
连考三日,既要搜索枯肠作答试卷,又夜夜不得好眠,入口的又是干硬的干粮,考生大多是踉跄而出,面色蜡黄,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一般。
而覃九寒却与旁人不同,他重生后便嫌弃自己体弱,日日清晨一套拳,这习惯坚持了一年多,早把身子骨里那点孱弱都散尽了,虽然看着并不壮硕,实际上并不像普通书生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所以,面色还算正常的覃九寒在一堆面色蜡黄的考生中,不可谓不显眼。
蓁蓁一捕捉到覃九寒的身影,便笑盈盈朝他挥手,脸颊上两个盈盈梨涡,又甜又软。
覃九寒见了心情颇好,难得露了个笑,正要往前去,就感觉肩头似乎有人要来拍,他一躲,那人便拍了个空。
聂凌见覃九寒躲开了,也不尴尬,还上赶着搭话,“嘿嘿,覃兄身体不错,你看看我们,三日熬下来,都成了猴儿了。覃兄你还这般精神,为兄佩服!”
覃九寒没回话,他身旁沉默的程垚难得开了尊口,“聂兄,承认自个儿是猴,你还真是极有自知之明。”
他是个闷葫芦,偏偏聂凌是个上下乱窜的猴儿,两人入场的时候便排在前后,被聂凌骚扰了一路。哪晓得入了考场,两人的号舍恰好中间只隔了个覃九寒,又被聂凌黏上了。
入场和出场,他就没有一刻安生过,泥做的人也要发脾气了。
聂凌嘿嘿一笑,也不介意对方的讽刺,还乐呵呵朝他的书童阿圆招手,“阿圆!阿圆!你少爷在这儿!”
自家少爷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沉稳,阿圆颇觉丢人,恨不得上马车直接走人,又碍于身份,只好敷衍摆了摆手做回应。
他动作敷衍,表情也有些敷衍,和旁边笑盈盈的蓁蓁一比,对比就实在很鲜明了。
聂凌忍不住羡慕道,“覃兄,还是你的书童好,模样好看,还活泼。我家阿圆对我真是太冷淡!”
第40章 ...
覃九寒走近, 蓁蓁便迎上去,观他起色不错,松了口气, 将泡了许久已经放凉的参茶递过去。
聂凌想凑过来看, 却被阿圆拉到一旁, 拿了个牛皮水囊递过去,“公子,你想喝水,我这儿有!”
你别去馋别人的!贼丢人!
蓁蓁见旁边还站了个书生,方才和覃九寒一道出来的, 他的书童却没这般机灵, 只备了些吃食, 却无凉汤。她又倒了一杯参茶递过去。
程垚接了参茶, 又态度诚恳道了谢,才仰头将参茶喝完。
参茶本就是培元固本之物,对他们这种熬了三日的考生而言,再适合不过。茶甫一入喉, 整个人都仿佛精神了些。
蓁蓁不过是顺手为之, 程垚却是实打实记在心里了,觉得覃九寒不失为一个可结交的君子, 连身边的书童都这般赤子之心。
到底是刚熬了三日, 聂凌虽看着活蹦乱跳,不过是撑着一口气罢了。和阿圆开完玩笑,就有些乏力了, 阿圆连忙扶着聂凌上马车离去。
领走前,聂凌还不忘乐呵呵和他们约定,“覃兄!程兄!张榜日,我们再会!”
他一走,程垚便也急着告辞,赶着回客栈歇一歇。
送走二人,蓁蓁才有些担心看向覃九寒,问道,“你没事吧?累不累?饿不饿?我给带了糍粑,要不要吃一个填填肚子?”
她每问一句,便眉头皱紧一分,仿佛真的是担心坏了。
覃九寒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事,别担心。倒是有些饿了,你拿一个我尝尝。”
蓁蓁这才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掀开,露出满满当当的食物,甜的、酸的、辣的、咸的,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覃九寒见她掌心勒出印子,不免有些心疼,伸手想把篮子接过来,却被蓁蓁躲开了。
“不许动!我来拿!你快点拿一个糍粑走!”
覃九寒才迟疑片刻,正犹豫要不要坚持接过篮子,就被蓁蓁软软的撒娇给击败了。
“你快一点喏,这样提着很累!你快一点,我们就可以早一点回家。”
覃九寒只好赶忙拾了个糍粑,囫囵嚼了几口,便咽了下去。然后不顾蓁蓁的反对,接过篮子自己拎在手里。
两人一道往书香巷走,又顺路从李大娘家接了阿淮,三人一道回了书香巷的宅子。
*
这回府试推迟了一月之久,为了避免考生错过院试,圣上怪罪,知府便下了死命令,三日内一定要揭榜,公布所有上榜考生的名单。
贡院内,众多阅卷官正在彻夜批阅此次府试的卷子。梁朝的阅卷制度,采取的是封名流动制,即为了最大程度避免舞弊,知府当众封卷后,会由专人进行誊写,誊写过程中不得有任何记号。誊写后的卷子,才是阅卷官批阅的卷子,并且为了杜绝阅卷官动手脚的可能,每位阅卷官只批阅一道题目。
这么一来,每七八位考官都只负责一题,批阅的时候,好坏便十分显眼了。
秋黎是锦州府府学学正,素日里授课的科目便是策论。他批阅到一分卷子时,忽然惊讶“咦”了一声,然后又埋头细细研读起来,片刻后,抬手招呼同僚,“陈老,刘老,你们过来看!这篇策论做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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