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倏地看向绍儿,见绍儿小脸上满是真诚地关心,便想将心事托盘而出,话到嘴边却记起赵玉泽说过的话“皇后在每个殿里都安排了自己人”、“陛下在每个殿里都派有眼线”,便继续应付道:“哪个男儿不想有女嗣呢?绍儿你这是还没嫁人,等你嫁人了就知道了,女嗣对于男子是多么重要。”
绍儿小嘴一撇,道:“绍儿才不要嫁人,绍儿要陪主子一辈子。”
他笑着摇头:“我真留你一辈子,你该怨我了。”
绍儿一脸天真地道:“绍儿才不会怨主子呢,对了主子,沈才人殿里多了人。”
“什么叫多了人?”他略奇怪地问。
“昨日奴才去暖香殿找晴儿,见沈才人殿里新来了三个侍儿,加上晴儿,现在是四个宫侍伺候沈才人了。他明明还是才人啊,却有四个侍儿了,主子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公平。”绍儿说话间很有些怨气。
“暖香殿的院子比咱们这边多出来一进,那一进里有画堂有花房,别说四个侍儿,就是十个八个照样住得下,咱们这里就这么大,你和乔儿都只能挤在一间房里,这要是再来两个,让人家住哪啊?”他耐心解释,倒没有什么不满。
“主子当初怎么挑了这么小个院子啊,奴才听说主子当年是第一批进宫的御侍啊,那会子宫里人少,宫殿还不随主子挑吗?”乔儿悄悄走过来,边给他盛汤边问道。
“也不像你想的这般容易,那会儿一共是六个贵人,福寿康宁简安,皇后当时吩咐了内侍省,贵人们没品级不能住大殿,只能住配殿和后殿,内侍省便把我们六个,都放在一个宫里,就是东南角的蕴珂宫,后来我找内侍省吵了一架,才得了这个知春院,小是小了点,可总好过与人合住,又离未央门近,进出都方便。”他追忆往事,心里倒没觉得有什么波澜,毕竟慢慢地都过去了。
“行啦,不说这些个陈年老话啦,明早上得去礼部当差了,洗澡水备好了吗?”初八礼部开印,他今晚必得早睡,明日早起才能精神焕发。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一阵歌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侧耳倾听,南边的沈知柔又在唱歌,他不由得好奇,这位慧才人自从汤泉休沐归来,就没再唱歌,他还以为以后听不到慧才人的夜半歌声了呢,今儿却又开始了,不知道唱些什么,他坐起来凝神细听,却是一首沈知柔自己写的歌:君住皇仪宫,我住暖香殿。画尽君容不见君,珠泪飞如霰。
得宠一时欢,漫漫孤单伴。何日挥剑断绮思,再不唱、深宫怨。
他真是又惊讶又佩服,暗道这沈知柔未免太大胆了些,虽然更深夜静,可是这般凄凉怨慕的歌就这么直接唱出来,倘传到明帝耳朵里,或是被前朝御史台和谏议院的人知道了,都是不小的麻烦,他却丝毫不顾忌,倒真是敢作敢为。或者他这么唱,就是有意要传给明帝听呢?他领悟到这一层,不由得吐舌。他暗暗问自己,可能像沈知柔这般大胆直接?多半是不能的,他一向是有苦自己吞,有怨自己消,他将自己以往的言行回忆了个遍,除了出发去玄武之前在明帝跟前说得那句怨怼的话,以及明帝复他官职时他哭泣了一回之外,其他的还真找不到什么直接向明帝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要求的记忆,自己都不为自己争取,还能总怪别人么?
次日一早,他起来洗漱,绍儿吃了一惊道:“主子您这眼圈黑的,夜里没睡好?”
他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遮一下么?”
乔儿上来道:“慧才人昨夜又唱歌了,估计主子被吵到了。”一边说一边拿遮瑕的膏脂往他脸上涂抹。
绍儿道:“主子,咱能不能换个宫殿住啊?宫里还有空院子,咱跟皇上说换个院子吧?”
他摇头道:“没事,我昨天夜里想多了,才睡不着的,以前他唱歌都没碍着我睡觉,他去汤泉的时候我还惦着听他唱呢,估计是有几天没听,有点生疏了,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他没晋位没生娃,好端端地换院子,怎么可能换得了?他按按眉头,不想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
礼部衙门中,萧霁月做了秘书少监,尚妍鸳投了玄武,大堂中只有高莹一个人,拉着他大谈昨日的新闻:“哎哟,江大人你是不知道啊,我昨日奉命随着京兆府的差役去安顿老尚的家眷,那三个那叫一个可怜啊,老尚走前把他们仨锁在一个屋子里,没给一点吃的,三个两天三夜水米没沾牙,见了我们哭得泪人一般。”
他皱眉道:“这个尚妍鸳真是个混账,自己走不带上夫郎们就已经够绝情了,还把人锁起来,这要不是高大人你去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啊。这三个你们怎么安置了?”
高莹连连叹息道:“老尚真够绝情的,把家里的田和房都卖了,这三个是被新房主发现的,房主不敢做主,报给了京兆府,京兆尹上报给了政事堂,梁相就着人通知了我,让我帮着安置,哎,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三个当初就是母亲不疼父亲不爱才被卖给老尚的,这会子根本没亲戚可投奔,我只好把他们先安排在我家里。我家正夫老大不情愿,夜里夹七夹八地唠叨了我一夜,生怕我把这三个收了,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也忍不住微笑:“高大人心底善良,会有好报的,不过令正既不能容,长期在高大人家也不是法子,不如把他们三个送去做侍卫,英君不是在崇仁坊招侍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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