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幻蝶坐在桌子前,边整理手头的文案便拖长了声音道:“初二下午江大人去骑射苑的时候,吏部送了道公文来,把沈大人调去兵部做驾部员外郎了。”
他听了也没往深里想:“驾部员外郎原本是高美兰,如今高美兰投靠玄武被杀,这驾部员外郎也该任命新人了。”
罗幻蝶继续拖长了声音叹羡道:“沈大人运气是真好,赶上这样的空缺,虽然都是员外郎,但吏、兵、户,刑、礼、工,从咱们礼部的膳部员外郎到兵部的驾部员外郎,可算是实实在在的升迁呢。”江澄听得一愣,这才意识到罗幻蝶对沈名菡的升迁有点嫉妒,他对沈名菡印象不深,只是觉得这位下属做事还算勤谨,当下笑道:“咱们礼部眼下人多事少,兵部却正是缺人的时候,沈大人在膳部员外郎的位置上也干了好几年了,调去兵部十分合适。”
罗幻蝶“嗤”地一笑,左右看看,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当真不知?沈大人是沈修仪的远房堂姐,她有这样的奥援,早晚都会升迁的。”
江澄听得将信将疑,当下不动生色地笑道:“这恐怕也未必吧,沈修仪虽然得宠,但我朝向来不以椒房之宠加恩前朝臣僚,这沈名菡被拔擢未必与沈修仪有什么关系。”
罗幻蝶一脸看天真小儿的表情看着他,痛心疾首地道:“大人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宫里所有人都像大人一般正直无私么属下可是听说楚大人这次是接了宫中的指示才下的公文,不然楚大人与咱们那位沈大人非亲非故地,她又没什么突出的政绩过人的劳绩,何必定要提拔她?”
江澄闻言只好暂时沉默,他不大相信沈知柔会直接干涉朝廷官员任命,虽然沈知柔为人处事颇有些让他不喜的地方,但他相信明帝的眼光,下意识地认为能被明帝喜欢的人骨子里不可能是贪权好事的人。他想这事回头倒要问问陈语易,弄个清楚。
在礼部衙门坐了一个多时辰,江澄方才见到了高莹和冯兆雪。两人一进来就冲他乐呵呵地道:“大人,关大人快刀斩乱麻,把天成亨的老板娘子抓起来,判了流放三千里,天成亨掌柜娘子判了流放二千里,那个富商尹娘子也被问罪了,判了徒刑二年。关大人真是有魄力,天成亨老板娘子百般抵赖,那尹娘子也是各种狡辩,关大人都不为所动,从始至终主意拿得牢牢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那天成亨老板娘子的夫郎们在衙门口撒泼打滚哭闹不休,关尚书派了几个男吏员客客气气地把人架起来,拿绸子拉了条线,告诉他们敢迈过绸线就算扰乱公堂,要挨板子的,那些个夫郎就只敢在绸线外抽抽噎噎地哭了。”
江澄听了一笑:“关尚书最是正直,也最是能干,我让你们去刑部大堂前告状,就是知道关尚书最可信任。这天成亨老板娘子有没有在大堂上供出别的存银男儿啊?”
高莹一挑大拇指道:“还是关尚书有办法,这天成亨老板娘子一看风头不对,就从怀中掏出了本账簿,当堂言道这是京城男儿在她那里存银的账目。如果要判她的刑,就得把这些个存银的男儿全都判为营伎,不然她宁死不服。”
冯兆雪接着绘声绘色地道:“大人你不知道,属下当时听了大大地吃了一惊,这得有多少可怜的男儿惨遭判刑啊,可是众目睽睽,关尚书不能不接这账本啊,不接的话这天成亨老板娘子肯定不认罪啊,说不定要告御状啊。当时急得我啊,一头都是汗,结果你猜怎么着,关尚书接了账目,打开翻看了一眼,轻飘飘地就扔下了,只道一声:‘这是京畿营兵丁们的存银账目,你拿过来充当男儿存银账目,如此糊弄,是欺本部看不懂账本吗?’那天成亨老板娘子当时就傻了,她不相信啊,接回账本翻来覆去地看,又给堂上吏役看,给刑部衙门口围观的百姓看,大家都说是兵丁账目。她这才老实了,再不像一开始那般放肆嚣张了。”
高莹连连赞叹道:“像关大人这般能干的男儿世上真是少见,哎,我以前是不大服气关大人的,总觉得同是一科的进士,关大人青云直上,我却蹉跎不前,太不公平,如今看来我确实比不上关大人,人家真的是有胆有谋敢做敢为,我做官不过是备员而已。”
罗幻蝶闲闲地道:“可惜关大人是男儿身,听说快要嫁给徐尚书了,一出嫁就做不得官了,再能干也没用武之地了。”
冯兆雪道:“出嫁就做不得官,这是以前,如今未必吧,你看江大人,不照样做官吗?”
罗幻蝶看了一眼江澄道:“咱们江大人是陛下的后宫啊,只要陛下同意,谁敢拦着不让做官?可是关大人要嫁的是徐尚书啊,徐尚书同意他嫁过去以后还继续做刑部尚书吗?一家两个尚书,妻夫斗起嘴来,听谁的?”
冯兆雪道:“我看徐尚书不是那种迂腐固执的人啊,一家两个尚书听起来多威风啊,徐尚书多半会乐意的,至于妻夫斗嘴听谁的,当然是谁有理听谁的了,如果都有理,那就听妻主的好了。”
罗幻蝶冷笑道:“兆雪你真是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徐尚书乐不乐意关尚书和她平起平坐,乐不乐意谁有理听谁的,只说一家两个尚书这种事,就算是徐尚书和关尚书都乐意,就算是陛下也乐意,朝廷上的其他人都未必乐意。我朝自祖宗朝以来,从来没有母女二人或者姐妹二人同居高位的,为什么?怕的就是亲亲相护,排斥异己。如果关大人嫁后还继续做刑部尚书,不等陛下发话,御史台和谏议院就该弹劾他了,不弹劾都算台谏官尸位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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