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在这边席上看着,悄声问董云飞道:“董侯来了,你今晚还回骑射营么?”董云飞霞飞双颊,嘟囔道:“什么呀,这两件事有啥关联么?”赵玉泽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笑着道:“没啥关联,不过你也体谅下我和小从子啊,从十五日出发以来,都是我俩服侍陛下,也就打宁边那晚是恺哥辛苦,轮也轮到你服侍一回了吧?”董云飞小脸快红透了,面上却还嘴硬:“什么呀,服侍陛下也叫辛苦?”林从轻轻拍了他一下,对赵玉泽道:“玉玉你看见没,这人就是不能惯着,你惯着他他不领情的,今儿晚上就让他去。”江澄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三个亲密无间,当真有一家人的感觉,母亲去世后心里坍塌掉的一块被神奇地修补了。
次日早膳时明帝多吃了一碗粥,江澄不由得微笑道:“陛下吃到了惦记好久的佳肴,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明帝看了一眼里间,低声道:“一大早就吃醋,江卿中午还能吃得下午饭么?”他听了笑着反击道:“臣侍从小吃醋长大的,这么一小碟不过是开胃菜。”明帝点头道:“会跟朕斗嘴了啊,有长进,不过大战在即,卿还是赶紧吃完干活去吧,把明日攻城用的器械都查看一遍,有破旧不能用的该扔就扔该修就修。”谈及正事,他自然也正经起来,认真地答道:“微臣遵旨。”
他一上午都在查看云梯、抛石机等物,把从京城带来的和界牌关原有的都查看了一遍,未到中午便觉腹中饥饿,果然午膳时饭菜用得很香,恰巧见明帝向他看来,他便冲明帝轻轻扬了下见底的饭碗,明帝忍着笑意转过头去了。
用过午膳,他让秀儿去通知军需营继续熬制绿豆汤送与守城将士,自己刚要回房睡会儿午觉,便见报事兵进厅禀报道:“分野关大军出城挑战。”他忙看向明帝,只见明帝看看秦瑛,又看看董平南,最后问柳笙道:“我军应当出战么?”
柳笙沉思了一下道:“我军原拟养精蓄锐,敌人出关挑战想来是得了消息,知道我军援军到了,这就不能不出战了,不出战只会增加敌人疑虑,于我无益,不如让董侯手下偏将带坚州大营兵马一万出城迎敌,小败一场,骄敌之心,明日打起来就易取胜了。”明帝点头首肯,董平南自去安排手下出战。
玄武兵多,那偏将又做不到收放自如,果然小败了一场,傍晚时分,骂骂咧咧得带着伤兵回营了,江澄忙让医士们去诊治伤者,好在统计下来,这日并无军士阵亡,他心中方觉好过些,晚间把明帝的赏赐让沈名菡带人送与受伤士兵,原本略显低落的士气便又高涨起来。
这晚上秦瑛和董平南传令三军早早就寝,亥时一到全营息烛,明帝也没敢传人侍寝,洗沐过就让赵玉泽回厢房睡了。江澄和沈名菡带着军需营的士兵成了界牌关中就寝最晚的,怕战士们晨起吃得不够好没有力气,沈名菡指挥各营火头军把次日的白粥全部加了肉丝和鱼块,又让火头军给每个将士都煮了一个鸡蛋。
次日大军五更起床,卯时用餐,卯正出关,仍由那位偏将打先锋,两万坚州大营的士兵状似疲弱实则精悍,冲着玄武分野关喊关骂阵,不到一刻钟,玄武大军悉数出关应敌,秦瑛、陆杨、薛恺悦三营兵马全数上前迎战,董平南带着林从、董云飞、赵玉泽几个围在明帝身旁,在亲军护卫下一起冲出关去。
凰朝兵马九万,玄武兵马十三万七千,如此大规模的阵地战,在姚天史上也不多见,何况百年承平,两国军士都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间两军都有些兴奋,两军一交上手,便是难解难分,直打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日色无光,旌旗不展,便是夏日的清风也甭想吹入战团。
江澄在界牌关城楼上看着,一开始还能辨认清哪个是明帝哪个是董平南哪个是他的姨母宁静,后来则完全看不出人影了,只见一团高达数丈绵延几十丈的黄雾横亘在两关之间。
大战至日中,两军仍无胜负,江澄在城楼上看着心中越来越焦躁,想着明帝与大军皆是卯时用餐,至此已经三个多时辰,腹中多半饥饿,万一明帝力疲受伤,公主年幼,凰朝立即便会陷入混乱,这个险是万万冒不得的,向柳笙请示了下,他便独自骑马冲出关去,在一片遮天尘埃中靠辨认飞凰大旗,找到了明帝,他冲到明帝身边的时候,见明帝正在挥舞大刀左砍右削,他刚喊了声陛下,一个敌将便挺枪冲他刺来。
明帝身旁的赵玉泽喊了一嗓子“澄澄小心”,便欲撇下手头敌将过来帮他,他心下发急,举剑挡过敌将的枪,那敌将见他手中有剑,倒吃了一惊,怔了片刻,他哪肯给对方发呆的机会,一剑刺入对方大腿,那敌将打马便逃。
他缓过手来,继续向明帝请示道:“天已正午,不如用了午膳再战。”明帝冲他喊道:“战场上听元帅的,去问问秦卿。”他听了冲赵玉泽问道:“看见秦侯了吗?”赵玉泽一边挥枪杀敌,一边喊道:“没看见”。他听了心下犯愁,这茫茫一片,去哪找秦瑛呢?正发愁,便听见赵玉泽身后的董平南大喊道:“在你左前方八丈处”。
他听了便一夹马腹冲了过去,距离秦瑛有一丈远,他便看见了他的姨母宁静,宁静显然也看到他了,她身边的一个年轻将领正要举枪冲他刺来,宁静便喝道:“放过粲儿去。”那将领看来是宁静心腹,闻言便停止了进攻,他心头一酸,冲宁静喊道:“姨妈保重。”说完便不敢再看宁静,径自驱马去见秦瑛,秦瑛正在力战三名敌将,见他到了,也很吃惊,问道:“澄之怎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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