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成什么样?”
“监控我看过了”,老坪说,“这事你占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
“那就公布咯。”
“会公布,但不是现在。”老坪电话里的口气轻松自在,“这事儿咱得这么干。”
龙七后来耐心地听了十分钟,老坪的意思是借力煽风后再反转,先让公众舆论持续发酵,骂吧,争论吧,闹得越凶越好,这期间她的曝光率会极速上升,直到公众对龙七的指责崩到极点后,再放出明眼人一看就分出好歹的完整监控视频,龙七定位本就模糊,这么一来,一下子把豪爽有义气的形象坐实了。
公众也是会有愧疚感的。
到时候这阵愧疚感会炸出一片粉来,龙七从加害者到受害者的形象扭转也会使她得到极大的国民好感度,连带着她上回混夜店的事也能被一起理解和原谅。
老坪这招想得挺麻利,但龙七没同意。
“是会受点委屈,也挺险,但利大于弊,那些阴你的小孩,最后也会尝到反噬的味道。”老坪说。
“不是委屈,”她回,“我今天刚帮完一个朋友的忙,我的形象今晚要掰不回来,明天她那事估计也就砸了,挺好的一个事,公益慈善方面的,你就别把事搞大了,该怎么来怎么来吧。”
“而且,”她说,“我不想英国那位知道这茬。”
在龙七的坚持下,老坪纵有万般对敌策略,最后也只化成一道绕指柔,简简单单地将监控公布了出去,事情在当天晚上轰轰烈烈地发生,又在当天晚上无关痛痒地结束,粉和名声到底还是涨了点的,最大的收获方恐怕就是中昱大学的艺术周宣传,还真靠着龙七的话题蹭上了热门,得到超出预想的关注。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龙七没联系董西,也没联系林绘。
她想确认的一件事已经有了完善的解答,不必再多纠缠什么,免得落个藕断丝连的尴尬局面。
那周的周六在海滨有一场音乐节,班卫有个主场,龙七被他邀过去玩儿兼现场助兴,班卫很义气,许她的歌虽然没有写完,但把自己的两首成名曲改编成女声让她主唱,她本着玩票心态捧了他的场,但没想到现场反应热烈,班卫这个本来就很容易嗨的人更嗨了,返了好几次场。
散场时已经很晚了,十点多的样子,工作人员在后台收场,班卫让人买酒去,勾搭着龙七的肩膀喊她龙大爷,让她今晚上陪自己碰两杯。
龙七当时在给靳译肯发消息,英国这个点是下午,她突然特别想他,拍了一张散场后的空荡舞台,给他发过去。
“龙七。”
手机屏幕刚显示照片发送成功,身后就有一声柔柔糯糯的叫声,这声音轻轻地击打在她的脊骨上,她正在打字的拇指僵了一下,跟着班卫一起回头看。
董西站在后台的入口处,章穆一在她旁边陪着。
酒买来后,在空旷的舞台上铺了块方布,所有人席地而坐,夜风泛着入秋的凉意,不留情义地吹着,龙七穿得少,身上裹了一个毯子,班卫和乐队成员互灌酒各自嗨,董西坐龙七的右手边,她的安静在这阵吵闹中永远像一剂定魂针,定住龙七的情绪,龙七开了一罐酒,喝了一口,董西徐徐地说:“募捐很成功。”
“噢。”
“送物资的时候,我们想在捐赠人上加你的名字。”章穆一接上话。
“噢,挺好。”
气氛好像有一点冷场,龙七喝了第二口酒,看了一眼董西的眉骨:“那儿还痛吗?”
“不痛了。”
“医生怎么说,会留疤吗?”
“医生说她的愈合能力还算……”“留不留疤无所谓。”
章穆一和董西的答复同时响,章穆一先收的声,他望了一眼董西,董西的手握着一罐未开的啤酒,也没打算开的样子,视线平和,语气不见波澜。
龙七喝了第三口酒,这第三口直接把剩下的啤酒灌进了肚子,她将空罐放一旁,拿第二罐啤酒。
“来来哥们,你来!”班卫这时候突然过来拉人,一下子就把章穆一拉进自己的人堆去拼酒,这边剩了龙七和董西,夜风呼呼地刮着,龙七的感冒还没好,一边开啤酒罐一边吸了一下鼻子,头发逆着风扬,她将头发往后拨,看着班卫他们整章穆一,抱着膝。
不看董西。
“为什么你老是这样。”
因为这句话,龙七的眼睛抬了一下,手里的易拉罐被捏出一些声响来。
但那句话确确实实是从董西口中说出来的,没有章穆一作陪的她仿佛突然就有了些语气方面的波澜,龙七还在发怔,董西说第二句:“前一刻对我热情,后一刻待我如生人,从认识你开始就这样,一直,一直,都这样。”
她侧过头,看她。
董西的眼依然是那双眼,依然柔,依然弱,依然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但她的语气不一样,像长久忍耐后的一次小发泄,眉头也因情绪的变化而轻蹙。
“我永远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你,离你近点,你就远离我,离你远点,你又亲近我,我们之间就没法有一个安全而固定的距离,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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