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
“她?”龙梓怡问。
连芍姿从文件袋中拿出一叠纸:“长话短说,鲍德明的短篇小说《恶女》,启动影视化后对七七而言会是一部非常有利的商业代表作,原著作为一篇小说水准高超,但问题是它通篇只有八千字,小说的叙事手法也不适合作为剧本直接使用,我这边最大限度能争取一个月时间,请你尽可能快的,将这本小说改编成适用且优秀的剧本。
“……优秀编剧有很多。”
“优秀编剧是很多,但鲍德明看得上的编剧只有你一个,《荒而匪至》在他最欣赏的电影名单中排前十,你来改编,是加分项。”
“加分项?”
“我的公司在和圈内另一家公司竞争鲍德明的作品版权。”靳译肯出声,他察言观色够了,慢悠悠说。
“等会儿,”卢子牧抬手在空中按压,“等会儿等会儿,如果你们还没拿到版权,那我根本就没有改编资格。”
“规矩是定给守规矩的人,你看我像吗,我妈像吗?”
“我有一个亿可以用来给鲍德明画蓝图,”连芍姿接,“但我选择给他一个完整的剧本,由他欣赏的年轻人执笔,相信我,他更有耐心和后者打交道。”
“如果我拿下这个版权,就方便我拿下他所有作品的版权。”靳译肯。
连芍姿:“就方便七七成为这个系列的绝对主角,她是够格,但凡事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你就是她的万全准备。”
“不行。”卢子牧摇头。
安静。
龙梓怡这会儿也不出声了,握着杯子喝水,卢子牧看着连芍姿,良久,说:“我写不了。”
……
“哪种写不了?”
“我不穷。”
……
……
“我不是那个意思。”
“等等,误会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穷,我不够穷。”
连芍姿的拇指指腹与食指指侧细细磨着,盯着说这句话的卢子牧,卢子牧耸肩:“你们都不是外人,我把话剖开了讲,意思我都懂,既能挣钱挣名利,又能替七七锦上添花,这事儿我要能做肯定做,但问题是,”她指自己,“我知道我现在的能力在哪儿。”
“《荒而匪至》当年为什么能成,因为我当年缺钱,我够穷,人穷才有理想有野心,我成天想着要写一个他妈的比别人牛逼的作品然后过上牛逼的生活,再为了那么点稿酬,让那些制片,导演,口袋里稍微有点儿钱就以为可以掌控故事走向的,来一遍一遍轮.奸我的作品,我当年熬下来了,因为穷,然后把该得的都得了,但成功得太早,丧失了目标,那之后我再也没能写好一本满意的小说,我自己的东西都尚且顾不全,怎么去控制别人的作品,更何况是鲍德明这种大家之作。”
……
“你再也没能写好一本满意的小说。”
连芍姿全部听完,单单重复这一句话。
龙梓仪这会儿大气不出,盯着两人看。
“那你有没有想过,”连芍姿说,“或许你就是做剧本那块料。”
……
叮——电话响。
龙梓仪的,铃声一下子划破对话的氛围,但她这会儿不想走,嘴里一声“烦人”,看了来电后搁到耳边,估摸着是客户,抽椅起身,走几步往回盯,恨不得按个场内暂停键,龙七知道她这会儿站哪边,卢子牧要能被说动重操旧业写剧本,龙梓仪必须得请连芍姿吃顿好的。
连芍姿也看着龙梓仪。
手指再次往桌面点动,四声流畅的“嗒”声,等龙梓仪一进里屋,她看回卢子牧,抬手将盘在脑后的发髻一松,发夹咔哒一声滑到桌面上,长发就这么散下来,和一身干练的白色丝绸套装形成反差,再用五指顺头发,前一秒大气而得体的笑转成下一秒人后的疲惫与郁愁,说四字:“我离婚了。”
龙七脖子一凉,觉得此情此景特熟悉,看靳译肯,他没反应,八风不动,眼睛里头波澜都没有。
而卢子牧没见过这场面,一怔。
“辞了任职十多年的高管层,搬离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为了争取未成年孩子的抚养权放弃大部分共同财产,从共进退的两个人变成单打独斗的一个人,但我没有时间神伤,我的丈夫带着协议书向他的婚外情人邀功时,我必须争分夺秒地捡起老本行投入旧战场,一个一个地从那些山头虎嘴里抢肉吃,是我自己想过这样的生活吗?我大可以放弃一个儿子,拿着充足的生活费去国外度假,但那样我这辈子都不会过得比前夫好,我的下属不再敬重我,孩子不再依赖我,甚至我的财产都无法牢牢拿在手里,鲍德明的小说改编对你来说只是一次挑战,对我来说却是孤注一掷,我把我的事业连同下半辈子拱手给你,你却连一次文档都没开就拒绝我,是,你大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尽管浇灭一个可怜女人仅剩不多的斗志,你也可以不对龙七的事业负责,就像从来没对她的人生负过责任一样,你尽管守好你那三亩田地的舒适圈,我们这对可怜母子,这俩可怜孩子,都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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