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戴上耳机,被这么一问,停住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
“她们在说徐老师不爱洗头,因为被他批过的作业本上总是有很多头皮屑。”
董西刚来这儿,提醒了她一声,龙七才意识到对方抛了个话题梗给她。
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些曾经被自己视为无聊又天真的女生八卦团如今居然也给她留了一席发言之地?意味着她身上的戾气妖气好像没之前那么浓重了,因为就连班级里最规矩的女生也敢跟她搭话?
意味着……她融入集体了?
董西帮她理着笔袋,女生们等她搭话,她稍显不适应地歪了歪脑袋,拔下耳机,说:“噢……对。”
女生们接过梗,又开始聊起来,很奇怪又很和谐,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这就是……合群?
细细想来,除了龙信义那混蛋依旧时不时给她添堵,她的生活确实开始往好的方向走,一些腐烂的地方渐渐愈合,发臭的地方渐渐散出香气,就连之前觉得生活无趣众人虚伪也似乎都是不成熟的想法,当时的自己何以配得上真诚的人,只有把自己变美好了,才能吸引性格同样好的人来到身边,才能更多感受到群体的善意。
觉得过得不够好都是自己的原因啊,是自己还没到那个程度啊,是这样的。
出了教室,走在廊上,龙七拿出一个木桃挂饰放进董西的衣袋,董西用眼神询问她,她说:“小时候我妈给我求的,说是幸运符,我不信,从不戴,就事事不顺。后来她给我两个弟弟也每人求了一条,他们俩长大后特聪明,日子过得特别好,从此我就信了,而从我信的那一天开始,就认识了你。”
“那?”
“保送生面试的时候戴着吧,祝你考过。”
当时黄昏橘红,董西将挂饰提起来,仰头打量着,冬日阳光洒在她的针织外套上,她的黑色长发上,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细白手腕上,暖意融融的,香香的。
龙七盯着她的细手腕看了许久,直到董西将挂饰放进衣袋,遮住了那截手腕,她才收回视线。
真想去握一握。
那天的黄昏特别美,让她恍然间产生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一种愉悦感,一心以为势头在往良好方向缓缓发展,但后来发生的事情,把这些刚冒出来的星点亮光,打得满地碎渣。
第三十五章 撒谎
保送生考试分笔试与口试,笔试在一个下雨的周日进行。
考场内开了灯,但光线仍然清冷,包裹着奋笔疾书的沙沙声以及个别学生受寒的咳嗽声,董西写完一道大题目,低低咳嗽两声,从衣袋内拿出面巾纸。
口袋里的木桃挂饰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她低头看到,正欲捡,考场前排的监考老师闻声走来,用手势和蔼地暗示她继续做题目,他来帮忙。
她便收回了手,继续抽出一张面巾纸,习惯性展开,那时眼瞳的凝聚力突然收紧,手中半握着的笔因一时失神而落到桌上,正要收起纸巾,此时,手腕突然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那力道又大,又突然,董西微微皱眉,抬头看向这伟岸身躯的主人,看着他代表公正的严肃面孔,在0.5秒的猝不及防后,镇静地回答:“我没有。”
没有作弊。
一天后,董西在华宁大学考场用抄着笔试答案的面巾纸作弊的消息震惊北番高中上下,龙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请假早退,她一边穿外套一边疾走在风雨飘摇的长廊上,下楼梯时撞上终于来上课的龙信义,龙信义一见她就弹出五步远,双手护在胸前喊:“别气!别气!我会还的!我会还!”
龙七充耳不闻地折过他,继续狂奔下楼。
董西当天没来上学,龙七打车到她家所在的朗竹公馆,保安处认得她,让她进了,她找到董西一家住的那套欧式大墅,看了看没有人在的样子,打董西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正是十二月中旬天寒地冻的日子,空气中飘着零星的冰结,有种要下这个冬天第一场雪的迹象,龙七在铁门外看着静穆的别墅,额头出汗,鼻尖泛红,喘出的气化成一团白雾,一时缓不过劲儿,便捂着剧烈奔跑而刺痛的心口,依着董西家围栏外的石墙缓缓蹲下,然后等。
零碎的冰结落在她的发上,眉毛上,大衣衣肩上,套着半幅手套的指骨节上,她从上午等到下午,下午等到傍晚,等到华灯初上,等到衣肩湿透,发尖滴水,脸颊冻得不剩一丝血色,才终于有车灯从她身后扫射过来,伴着轮胎挤压雪水的吱嘎吱嘎声,缓缓驶来。
她将脑袋从双膝中抬起来,回头看,起身走到墙外。
董西和一位三四十左右的女人从后车厢下来,是她的母亲,开车的则是她的父亲,一家子都是沉默少语的样子,龙七踏着雪水走到车前,董西看见了她,脚步微微停下,她的母亲也循着动静看见她,打量一眼后,在董西耳边轻声问话,董西点了点头。
随后,母亲进了门,父亲将车开向车库,董西留在铁门前,神色清浅地等着龙七过来,目光始终放在自己身前两米的地面上,风呼呼地吹,她脖子上的围巾微微地晃着。
而先开口的也是她。
她问:“学校里,现在是怎么传的?”
如此清晰地了解着自己的处境,并预想到可能会有的下场,说出这句话的董西让人内心深处某块柔软地方无比钝痛,龙七皱着眉,回:“我信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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