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一在仅存的几个活口身上扫了几眼,说:“满京城内,肯定留有奸细。”
又说:“走!”
士兵们将人押走,樱蓉一直看着大爷。大爷知道这是审问完了,要走了,这才抬眸看过去。
不看还算好,这一看,总觉得心犹如被滚烫的热油浇过一般,疼得让人窒息。但他不能有所举动,他必须告诉自己,她是奸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自己。
“大哥,走吧。”霍令俨目光顺着大爷看去,语气更是冰冷几分,眉心也是隆得老高,“棠儿最近在看这方面的书,她聪明得很,会帮你。”
大爷这才收回目光来,看了眼霍令俨,继而轻轻点了点头。
也没有说话,只是只身往回走。他答应陛下的事情完成了,现在该去御前交差。
霍令俨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有些成见。倒也没说什么,只一道进宫去复命。
隔了几日,便传出消息,刑部奉命将落网的几个秦国奸细全部斩杀,包括樱蓉在内。消息传来霍伯府的时候,大爷正立在紫幽阁前院书房前的廊檐下,恰好外头下了雪,若柳絮飘洒般,慢悠悠旋转着落下。
大爷披着银狐皮的披风,安安静静看着外面的雪。
又下雪了,又将近年关。府里上上下下都十分热闹,唯独紫幽阁,冷冷清清。
府里丫鬟们大多不愿在紫幽阁当差,谁不喜欢凑热闹,谁喜欢这清冷的日子。能走的,大多寻了借口走了,剩下来的几个,是实在寻不到借口了,只能留下来伺候。
当然,也有那貌美心大的丫头,想着夫人和离后又死了,爷如今是个鳏夫,这时候守着,说不定能捞到名分。
不过,过了些日子后,那些起了心思想当半个主子的丫鬟也熄了心思。因为这大爷,根本不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一腔温柔,倒是白使了。
外面大雪纷纷落,家学的课早停了,教书的文武先生也回去过年了。
苏棠坐在屋里,陪着儿子写寒假作业。听外头有窸窣的说话声,言语间似是提到了“大爷”二字,苏棠心想,怕又是哪个奴才不肯呆在紫幽阁,求到方嬷嬷这里来,想换个差事呢。
对于此事,苏棠早就交代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许求情不许通融。
大爷再怎么着,那也是主子。她身为当家主母,对这个大伯子,自然得好吃好喝待着,哪里敢让他受一点委屈。
府上有些奴才也是精着呢,知道大爷此生不会再得陛下重要,所以,都想捡着高枝儿攀。都想来她的静轩阁当差,哪怕是去二房,也都是愿意的,就是不愿去大房。
这回大爷替陛下立功,陛下却只是口头上表扬几句,并未给与实权。而她的夫君,却恰是相反。
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哪怕大爷替陛下立再多功劳,陛下都不会委以重任。不管是是不是自愿,至少他曾经是真的背叛过国家,陛下能饶他一命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已经算是极大的恩赦了。
大房落败,明显再无翻身之地。府里上下都是人精,个个走路都绕着紫幽阁。
苏棠会做事,大房越是落败,她就越是事无巨细的关照,以免落人口舌。
苏棠其实不太能够理解这些贪恋权势的人的心理,但又觉得,追名逐利不可耻,就像她爱财一样。
青雀撩帘子进来,苏棠抬眸看去,问:“打发走了?”
青雀说:“打发走了,这些人真是的,大冷天,尽整这些幺蛾子。”
苏棠说:“大房也就是冷清了些,但一应吃穿例银都是不少的。主子少,还清闲呢,有什么可抱怨的。”
青雀说:“怕逢年过节少了赏银呗。这眼下就要到年关了,在紫幽阁当差,和在咱们静轩阁当差,肯定是不一样的。”
苏棠笑:“那倒是。”
“娘,我写完了。”笙哥儿把抄写好的课业递过去,“我可以去找大哥大姐他们玩儿了吗?”
苏棠大概看了眼,就说:“去吧。”
笙哥儿立即高兴起来,主动说:“我知道的,天黑前回来。”
苏棠刮了下他小脸,又吩咐青雀说:“寻两个壮实的嬷嬷跟着,外面雪大路难行,别让小二爷摔着了。”
儿子走了后,苏棠又问青雀:“伯爷回来没?”
青雀说:“奴婢差人去前头问了,爷还没回呢。”
苏棠心中一沉,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面对现实不愿回吧?
苏棠本来就焦虑,这般一想后,心中更是难过。他这种情况,已经有些时日了,起初她只当他忙着樱蓉姑娘的那件事情,分心不得。可如今,那事儿已然算是过去了,他还是不回来,想必他们心中猜测的那件事儿,是真的了。
苏棠心想,可真是悲催,好不易自己放下警惕之心想要好好跟这个男人过日子了,结果……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下有情人皆是兄妹。
这是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了吧。
又想,若是日后两人只是灵魂上的陪伴,看得碰不得,那比杀了她还难受。她原是为了他留在这儿的,若是两人都不能尽情放纵欢好了,她还留下来做什么啊?
倒不如自己出去来得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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