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听得仪正已命奏乐,不敢再行张望,心思却转到了上京:前在英府四处逛过,并没见设立祠堂,看来年关下得去太庙行礼,不知那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堂内,韩宜主祭,族中姨姥陪祭,从妹献爵、献帛,韩飞捧香,另外几房嫡女展摆垫,守焚池。韩宜先念了武德帝褒奖谕旨,恭奉案上,方净水、净巾、亮烛,青衣乐奏,三上香,三献爵,三兴、三拜、而后又是焚帛、奠酒,韩宜方展了祭文来读。追思祖宗勋德,表陈女孙壮志,言到慨然之处,不免老泪盈眶。
礼毕乐止,众人围随族中最尊最长姨公入正堂,其人为韩娆次婿、韩宜姨父、一品诰命马氏,年已八十有余。韩越挨上槛内,见里面彩烛辉煌,锦幔翩连,居中悬着韩氏先祖遗像,着蟒披甲,面肃神威。
老祖奶奶倒真威风#8943;
#8943;韩越一时又想岔了道:听说紫卿生父孝贤皇后有倾国殊色,不知太庙里挂着的遗容像是不像?又想起紫云瞳因长门宫事多恨先帝,话间从不称母。若她守在京中,必得年年参加祭祀,处处都要磕头,一定十分难受,可想个什么法子替她才好?
正想的入神,忽觉腰间被人轻轻推了一把,原来自己站位有碍进馔,韩越忙侧后一步避开。见韩飞作为长房长孙,随内眷也入槛内。须臾菜至,由门楼按次传至阶上,韩宜捧与韩飞,韩飞再捧与夫郎简氏,复传于几房前辈冢夫,至供桌前传于马氏,安奉桌上。主君胡氏在西,同马氏一同供放。余者满满站于厅间、抱厦、乃至游廊、阶院,皆屏息肃穆,垂首恭待。
韩越听仪正唱念菜名,尽是珍馐,忽又想起同紫云瞳落座街头小铺吃辣烫馄饨的事儿来。她倒了整碗的辣椒老醋,吃的额角滚汗#8943;
#8943;堂堂御国亲王,怎么吃像如此难看!韩越刚一翘唇,又听见唱“三蒸九扣八大碗”,偷眼上瞧,是一青瓷小盆盛着八色烩菜,油浸盐津,并不比别物精致。
紫卿为吃这个被上京王侯贵戚笑了多少年#8943;
#8943;其实这咸滋滋油汪汪的东西,我平日看也懒怠看上一眼,她身为皇女,竟然一顿吃个精光
#8943;
#8943;韩越无声叹道:沁阳说她幼时最苦,受铁后作践,遭太女欺辱,衣食无继,常在宫中祭礼之后偷吃供品……彼时,紫云锦威风八面,一定料想不到,自己最后竟得了个被饿杀的现报……
菜式全部摆齐,众人一起跪倒向祖宗磕头,琅環轻响,板玉偶撞,襟带摇折,靴履飒踏,此外一丝杂音不闻。
礼毕,钟鼓响彻。众人奉了姨公马氏出门,韩越远远跟在后面,将要转弯之时,忽见姐姐盯着院中某处,神情极异常日。韩越一愣,也转头望去,但见一间栓锁小室,内无烛照,冷寂森森。
再回府里,韩宜、胡氏妻夫陪着族中几位老辈连襟闲话,韩飞则于外间款待舅姨姐妹,韩越陪坐未久,懒与应酬,便推说更衣,甩开小凳子诸侍,悄又转回祠堂,翻院避人,摸到了小室。这一回见里面竟有灯火。
何人在此?韩越狐疑更甚,忽听背后有脚步声来,下意识便拔高蹿房。
“月郎不必躲了,是我!”
“阿姐?”韩越不想韩飞竟也去而复返,怔楞着跳了下来:“你当主陪的怎能逃席?”
“祭礼未完,别事皆无心思。”韩飞亲手端了两个盘子,内盛各个样式的粉糕:“我腰间掖着钥匙,你来帮忙。”
韩越取钥开锁,随她而入,迎面就见一张供桌,上陈一块黒木神主,居中刻着:长兄韩氏讳腾之位。
“啊?”韩越从不知自家祠堂内还有大哥的灵牌,一惊之下低呼出声。
“他们父女兄妹的遗骨不知何时才得归葬。使我能正大光明的祭扫一番。”韩飞眼圈已红,将粉糕摆放好了,焚香而拜:“每来见兄,都感愧颜无地。”
韩越默默正冠,也随她拜了几拜。见供上的粉糕多有制成小猫小兔样式的,知道是随父而亡的两个小侄所爱,想她们当时正如囡囡和嘉嘉一般年纪,粉嫩一团,调皮可爱,旦夕之间竟遭横祸,深觉刺目痛心。
“大哥……何以决绝若此……”
“因为他觉得那是护着自己孩儿的最好法子……”
不想她们也如紫卿一般有长门之厄?韩越眉头皱紧:“我曾问过紫云瞳,若大哥不焚豫府,安待后命,她……并不会斩尽杀绝。”
“月郎信了?”韩飞冷冷问道。
“……信!”
备注:韩氏祠堂规制并祭礼步骤引用中国古时多处著名祠堂及名著中(《红楼梦》)述及,小有不同,特此注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背景为架空,府邸园林布置、陈设、器物、衣式、首饰、以及官制、用名、饮食、部分诗词多有借鉴中国古代历史文化,但也有一些自春晓想象中来,与历史或现实所用之名、所用之途不同,或有改动,以期更贴近文中情节,所以,请勿一一考据。因春晓认为,所有相关描写都是为情节服务的,合则引,不合则改或变。如前文韩飞见窗棱改了回文式样,是因回文寓意平安,韩飞身为武将,用命疆场,夫郎盼她时时平安,故说情意所在,而非只是为大家介绍一下窗棱文化。凡整引之处,春晓会做说明,但难免有所遗漏,请大家随时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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