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两肩簌簌抖动:“我有错有罪,自己担承!”
“不是什么错、什么罪,你都能一个人担承下来的!也没有犯错认罪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之大、之重,也不是你都能承受的了的!眸眸,这一次你明白了么?”武德帝高扬起了头:“若是明白了,你就回去想一想我大胤军政制度上还有那些缺陷,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云瞳几乎瘫倒在地,嘶声痛哭:“三姐……”
武德帝静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朕许你……在临刑前见他最后一面……”
……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云瞳仿佛一具游魂般,空着躯壳、垂着衣袖,蹒跚着脚步,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两个小宫监为她持灯,都有些惊心胆颤,既不敢靠近,又怕英王摔倒,走着走着就看她扑在了宫墙上,掩面许久,又跌跌撞撞前行。不大一会儿,忽又掉头,似乎已全然辨不清方向了。
“英王殿下?”小宫监在后急叫:“您走错路了。”
“又错了?”云瞳茫然看着前面:“怎么又错了呢……”
小宫监瞅着她只觉害怕,好容易到了宫门口,见到等候在外的英府人等,这才松了口气。
“王主!”蓝月忆和寒冬双双抢上来扶住云瞳,六月、三月也是惶急无措,看王主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是没能为叶使讨下圣恩。
“王主上车吧?”云瞳是骑马来的,现在已无法再骑马回去了。蓝月忆将她搀上了马车,又让六月随坐进去,便于照顾。
云瞳阖目靠在车窗旁,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唇上却赤红斑斑。六月什么都不敢问,默默湿了眼眶。
街上店铺都已关门,零星还有路人也皆行色匆匆。马车轱辘踏着积雪,嘎嗒吱紐的响着,于寂静黑空中更添沉闷。忽而间,云瞳耳边飘来声小娃嚎哭:
“爹爹,坛子破了……呜……”
“不怕!”那声音格外温柔轻软,竟是那般的熟悉:“回头粘起来还可以用。”
“可是里面的梅浆都洒光了……呜呜……”那个小娃怎么好像自己?云瞳一阵恍惚:她听沁阳说起宫中过年都要祭酒,惦着从奉先殿偷出一坛,好和父亲叔叔一起敬神。父亲知道了她的心思,就等入冬雪后采了长门宫外盛开的梅花瓣,浸在小坛子里,说自己酿些梅浆更加虔诚。她每晚都抱出小坛子来闻一闻香气,想着敬给神仙,来年必能保佑自己一家,不羡慕各处宫殿锦花绣闼,就往姐姐那座亲王堆里最寒酸的雍府里去团圆也好啊。谁知出神太久,光顾傻笑,竟然失手打了坛子,一腔心愿竟是全部落空。
“还可以再酿……”父亲把自己抱在怀里,轻轻抚去了泪花,美丽的脸庞并无一丝愠色:“莫哭!不妨事的。”
“那……没有花了……”云瞳记得她委委屈屈的哭了许久。
“明年还会再开的。”
“原来什么都可以重来……”父亲安慰再三,她终于破涕为笑:“那就好!”
“也不是的!”父亲好看的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人死不能复生……心缺不能再补……”
“人死……是什么意思?”
“就是再也见不着了。”
“心缺……又是什么意思?”
“是……”父亲好像也不知道,顿了一顿,强笑来问:“眸眸害怕了?”
“嗯!”自己捂着小小的胸口:“心怎么会缺呢?我不让它缺,不让!”
“好!”父亲立刻就许诺了她:“爹爹以后就住在你心里,哪处缺了,都帮你补上。”
刹时,云瞳泪流满面,急拿两袖遮挡。
“王主?”六月唇抖手颤,话在半空,手在半空,皆不知该落于何处。
车内无声泣,窗外寒鸦鸣,雪片又连天遮地的纷扬开来,往事历历在目。
“奴才侍候王主,便在上京金街上都不敢丝毫大意!”
当年同处马车中,阿恒曾如是说。可我现在金街上,你却去了哪里?
“什么王主、奴才的?省省罢!”她曾歪头调笑:“你叫声好听的来?”
“……妻主……”滴溜乱转的杏核大眼里藏着一丝挑衅,当人看不出来吗?
“百姓家的夫侍不听妻主的话,该怎么教训啊?”她故意问道。
“……打一顿吧。”他装作不在意,却又含着委屈。
“可我家阿恒不擅熬刑……”
云瞳的眼泪哗的又泄了出来:这个不擅熬刑、总说怕疼的男人,却是自己身边挨打最多的……她对他好是不好,已无法再想下去了。
他们第一个吻,就是吻在了马车上。当时她说:“可惜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否则滋味更好!”他也羞、也臊、也恼,会撒娇,会嫉妒,会闹小脾气,可现在她终于知道,他对着她时,从来都是自己的本来面目,他給她的,也从来都是没有其它牵绊的一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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