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扬上手牵他衣襟:“我也爱听父后和人说话,我想……”
“一年元宵节,姨母摆家宴,问我们都读了什么书。”葛岩知道雪扬的小心思,先舀起个桂圆填到她口中:“兄弟们由着考问男四书,句句都能朗朗背诵。姐妹们就更了不起了,念过的书我连名字也没听过。满屋少爷小姐中就我不吭气。姨母再三问我,我说看了一本《野客曝言》,吓得一群乳公、看父抖如筛糠。”
“《野客曝言》?”雪扬不知这是□□,好奇问道:“谁是野客?都曝言了什么?”
“我以为得挨板子了,不想姨母说自己年轻时也爱此书。”葛岩爽朗大笑:“又问我有何心得,我说刚读时觉得很有意思,可听完五国联军大战合江的故事后,却感不足了。怎么这一段精彩书里竟没有呢?姨母说不是没有,是我不曾读着,然后就送来一套《碧落六国史》。先还怕晦涩难懂,试着一读,原来里面都是故事。进宫时我就带了这样嫁妆,到现在都爱不释手。”
“哎呀,师傅说我得再读两年书,才能学《碧落六国史》呢。”雪扬急道:“父后和她们说说,过完灯节就开这一本吧。”
“先问你七哥同意不同意。”葛岩一刮雪扬的小鼻头:“回头又数落我拔苗助长。”
“不会的。”雪扬撒娇似的摇晃父后手臂:“他每次来都嘱咐我要多读书。”
“多读书,不是读死书。”葛岩挑了挑眉:“记得姨母有次问我们兄妹,读书是为了什么啊?居然有答‘姨母逼着我读,我只好读了’的……”
雪扬哈哈大笑:“这可不如不读了!”
葛岩点头:“轮到我说,我也不拽那些圣人言语,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回答姨母。”
“父后怎么想的?”
“我说人各有志,读书的目的自然也各不相同。”葛岩笑道:“比如我兄弟们读《男四书》,是为相妻教女;仕女们读《经史子集》,是为科考做官;商贾们读《考工盐铁》,是为发家致富;而如姨母者博览群书,则为治国理政,经世济民。若说我为何读书,不过是兴趣所在,每为触心之作废寝忘食。读后多思,能有所得,便觉如饮甘泉,不胜欢喜。”
“唉!”雪扬学着师傅滦平的语气音调,喟叹不已:“书,亦求知音也!”
“就是如此。”葛岩喜她聪慧:“先明白为何读书,才知道怎么选书,念书也会更有意思。”
雪扬想起滦平之前进言“希陛下用人所能,且使人尽其用”等语,贯通融汇,直如醍醐灌顶:“原来读书也是一样……”
“至于方才我问你的,自己答不上来,可以先听听别人的看法。”葛岩命收好御笔,拉雪扬同坐,看她指甲长了,便亲取小锉帮着修剪:“逢五议政,王臣们要集中奏事,以后你也参加吧。”
“好!”雪扬刚才就想求这个特权,闻言大喜:“谢父后。”
“只许旁听,不许发话。”葛岩嘱咐道:“听完一场,我要问你感受的,也不许走神。”
雪扬连连保证:“不说话,不走神,我都记下了。”
“别人家的娃娃在你这个岁数,字都未必会写几个。”葛岩叹道:“谁让你被先皇看上,当了九五之尊呢?要享福,先得能吃苦。读书、听政、看折子,一样一样来吧。”
“女儿不觉苦。”雪扬神采飞扬:“父后辛苦几年,等女儿亲政之后一定让您享清福。”
“……那敢情好!”葛岩一怔:等她亲政……以元服日算,也不过还有六年多。我才三十出头,就要安居在慈宁宫里‘享清福’了,孤孤单单,冷冷清清,那可怎么忍受?
雪扬并未觉出他神色有异,吹吹指甲,转问张之零:“就到灯节了,七哥会来请安吗?”
张之零躬身禀道:“没见元寿宫主奏请入宫。”
“哦!”雪扬揪然不乐。
“他又拿守孝来搪塞。”葛岩也随之撇嘴:“不过父子、兄妹诉诉家常,有何违礼之处,倒让皇帝和本后三请四催。”
张之零赔笑道:“奴才这就再往相府走一遭儿。”
“回来。”葛岩忽然起了个念头:“以前每年灯节,先帝都要出宫与民同乐。今陛下登基,虽在冲龄,敬天法祖,亦当循规守矩。我的意思是就在万春园办一场灯会,拟玉渊盛景,设各色商铺,王亲等置身其中,皇帝亦可微服前往。”
“呀!”雪扬拍手便叫:“好主意,好主意。让七哥他们或扮行客,或装掌柜,买东西、卖东西,全和街市上一样;呼朋引友、赏灯猜谜、与朕不期而遇,相谈甚欢。”
“每家王亲贵府都要立个买卖,挂个招牌。”葛岩笑道:“任是金枝玉叶,凤女龙孙,都不许穿戴什么朝冠霞帔,闹什么我贵尔尊,见着本后与陛下,也无须磕头行礼,只作布衣初见,陌路相逢。”
“好玩儿,真好玩儿!”雪扬越想越觉有趣,大眼睛熠熠发光:“我扮个什么模样呢?我开个什么铺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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