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复杂了!”云瞳垂目沉吟:“我道沈励隐姓埋名,惧于暗部查察,必是孤家寡人一个。不想他又有帮手,又有接应……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自己带人去救儿子,还要与我交易?”
“奴才认为是‘那边’势力太大,他毫无把握。”六月才说一句,被个隐身护卫的亲从叫走,不大一会儿回来禀道:“李堂主忘了一句话,让我提醒主子。”
“什么话?”
“留意大祭司!”
“……”云瞳眉峰又蹙。
“没作解释,李堂主已经走了。”六月和三月也不解其意:“怎么感觉对面像有一张大网,错综繁乱。”
云瞳点头叹息:“人人都是面目可疑,唯有我……在她们眼前清晰透明如一白绢。”
“主子!”六月看她似乎又显颓丧,忙要安慰。
云瞳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武功高强的老头天下没有几人,问一问春叔就知道了。”
……
惜花山庄
八音捧着一大摞素巾,跪在屏风后面,竖耳偷听阳、盛两位总管和那个请来的什么“医仙大人”谈话。
“这种霸道的东西景华也给人用,全然忘了医德仁心,真让我这当师傅的脸面无光!”
“不关何先生的事!”阳春匆忙解释:“是我家庄主再三求请,何先生方勉为其难。”
“那他没有和你们说明,此药服下,病患生死是五五之数么?”
“说了!”盛夏叹息连声:“如期未能醒来,可还留着呼吸心跳。庄主痛心之至,所以请您再施妙手。”
屏风外是长久的沉默。八音朝床上瞥去一眼:那个男人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就似睡着了一般。唇皮干裂,脸颊陷凹,身上的肉都快瘦没了。
“老朽劝贵庄一句:顺天命而为,天方佑之。”那位医仙似乎感概无限:“你看他像在安卧,实则内外煎熬,苦不堪言。”
“……”阳春、盛夏都只剩了叹息。
“已然如此,何不让他自在解脱?”
“这……”阳春为难至极:“我家庄主实不能割舍。”
“医者仁术,若用药只为延长病患痛楚,恕老朽不能为之,请贵庄见谅!”
“可他不怕受苦,他想活!医者也不救么?”八音忽然开口,把外面几个人惊了一跳。
“你怎知他是怎样想的?”医仙皱眉问道。
“我今日给他擦身,说到上元节的花灯,问他看过没有?想不想看?他虽不回答,可皮肉又松又软。”八音小声言道:“刚才您说让他自在解脱,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那就是害怕的意思。”
“……”
“我觉得他好像知道我在说什么似的。”八音看着那个男人,眼中显出迷惑:“那天我说快过年了,主子没空来看你,他的模样就很难看;后来我又说总管大人让给你画像,寄给主子,他的模样就变得好看一点儿了;我还说画像上落款写小六毛赠,他的模样就变得特别特别难看了……”
“你这小奴才,怎么整日信口开河。”盛夏斥道。
“我怕他闷得慌么……”八音暗自扮了个鬼脸:天天陪着个活死人,不会哭,不会笑,闷的我都要长出白毛来了。
“落大人,您看……”阳春语带恳求。
“我也只能是试一试。”半晌,医仙不甚情愿的答道:“就怕对他损伤太大,即便能醒过来,遗留任何一样病症,贵庄可能也接受不了。”
“会有哪些损伤?”盛夏忧心忡忡的问道。
“或是脑子混沌,或是筋脉塞绝,或是……不能生育。”
“啊?”阳春、盛夏面面相觑:“还来得及请示一下庄主么?”
医仙连连摇头:“耽搁越久,成效越低。”
阳春和盛夏四目对望,都觉难于决断。
八音呆了片刻,悄悄伸手摸进被中,握了握男人小臂:“他没害怕,他的皮肉是松快的……”
正在这时,忽有人急急送来一个拿岩冰密封的椭圆器皿:“禀总管大人,庄主命十姑娘日夜兼程送了回来。”
屏风外悉悉索索一阵,就听医仙诧叫:“冰魄血玉盅?”
什么东西?八音好奇起来,扒着屏风隔扇的小间隙朝外眯眼偷窥。
“还有书信一封,是何先生写给您的。”盛夏并不敢拆看,恭敬递给了医仙。
那老太太似乎看了很久,而后不知为何,密信就在她掌中变成了屑末。
“竟是这样……”八音听她低叹了数声,转对阳、盛二总管言道:“你家庄主以血养玉,盼能入药救人!既已下此决心,你们就照我说的,赶快预备一下吧。”
……
“主子?”三月看云瞳快要走到雅间门口了,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云瞳再次停下脚步。
“若怜和我说了,不是池公子派他干什么去,就是自己走丢了,在夜欢楼门口撞上的恭府管事。”三月犹豫再三还是实话实说:“不过,那个姓张的让若怜给公子带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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