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凤哥哥,你怎么了?”
原来他真的不懂,真的不明白,世间情为何物,孰是有情,孰是无情!他以为看透了,摸清了,其实自己不过是另外一个痴人!他遇见了司烨,便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遇见云瞳,没想过会把身心都交给这个令司烨破国亡身的女子,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为了她,会彻底的辜负司烨!
天命无常!人事皆非!不知是觉悲哀,还是该庆幸。
他藏起了一小块檰梨,在定妆日上台之前吃了下去。他记得自己对着妆镜说道:“紫云瞳来了,来的真好……我会让她把我接回身边,会让她说出所有的秘密,会让她付出无穷的代价!我会让她把心给我,不管她以后娶进多少男人,她会最欢喜我,会为了我不顾一切!”
他记得自己在笑,笑如一朵怒放的罂粟,散发着诱惑气息,展现着死亡前的艳丽:“司烨,你不用担心,除了这副皮囊,我是不会把自己给她的,不为她生,不为她死,不为她牵肠挂肚,不为她生儿育女……等为你和我池家报了仇,雪了恨,我就把自己化成灰,化成烟,匍匐在你的陵台下。”
言犹在耳……可他已不是当日的他了。
离凤猛地推被坐起,双手遮面,两肩急抖:这些……我该怎么和紫卿说?难道要亲口告诉她,当日诏狱之中赤司炀所言全是真的?难道让她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处心积虑、花言巧语想要迷惑了她好为司烨讨还血债的男人?
是,那只是曾经的离凤,可若她相信了,又怎么来爱现在的离凤?
她听不得他说半句司烨的好,也听不得他说一件雀翎军的难,她小心翼翼呵护着他,却也极尽霸道的不许他再越雷池一步。离凤抱膝枯坐,看着自己布置雅丽的寝居。哪里都留着她的影子啊:她给他的玉桃大妆盒,是比着进献凤后的款式;她送他的古铜花樽,比安置在永安宫里类似的那一件沉好多也大好多;她听他随口说少些小玩意,就把贵重无比的金漆梅花树盆景拿来当摆设。她不让他提司烨和永安宫旧事,自己却下意识比着司烨,比着永安宫,给他现在能拿的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她说喜欢他选的帐子,青竹翠鸟,淡雅肃静,其实是一见就能想起他们的元服之夜;每当她看到暗藏机关的乌木船就会发笑,他以为是在笑他藏了好些暧昧东西,其实……她是同他一样也想起了两湖的游船吧?
他屋里只有玉笛,没有瑶琴;他身上只有紫锦,没有白衫;他学会了下厨持勺,却不再读诗念词。
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能放心。他知道她不放心,却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放心!
离凤愈想愈觉难过:在神机堂给雀翎军留消息的事还没解释清,又多了这样一桩麻烦。要是借若怜说的那些法子来搪塞,紫卿可会相信?
沉思半晌,他轻轻摇头:“当时不言,今日如何启齿?”
可当日又如何能言?
自从眼里有了她,心上念着她,他便一点一点学会了自欺欺人:不过吃了小小一块檰梨,真的就有效用么?也许只是夸大其词,耸人听闻;也许只碍一次留喜,药效早就排解出去了;也许他根本认错了,那其实就是杜仲……
“唉!”离凤长叹一声:哪有这些“也许”呢!我笑玉罗,殊不知最可笑的人是我自己!吃了多少萝卜豆芽,小腹隐痛照旧。何先生乃国医圣手,一诊便知。除非紫卿不问,若问了,她会怎样想我?
上元夜轩和楼的伙计来的蹊跷,若怜又说遇到恭府管事给我传话,我送了两个小厮去正院候差,寒总管客客气气却不容拒绝的补了人来……
这种时候,紫卿知我不想为她生养孕育……
离凤前思后想,心烦意乱,听夜雨缠绵,泪光潸然,一时又痴恍起来:她今夜一定在画眉阆安歇,同侧君又会说些什么呢?是在给孩子起名儿,还是在想这一胎是儿是女,以后容貌像谁,性情像谁?
就此恍惚入梦,却见一个总角女娃倚在怀中,小手攥着一只玉凤,奶声奶气叫他爹爹。
“爹爹,我要找哥哥玩去!”
离凤抬头一望,却见不远处从奕也牵着一个孩子,临金池,照碧水,正在嬉戏。
“乖!不去!”
“去嘛!去嘛!”女娃已急不可耐。
离凤坚不放手,忽见从奕转头望来,目光从自己脸上移向了女娃,盯了半晌,又缓缓移了回来。
“池官人!”
“从少爷!”
“给女儿起好名字了么?”
“她叫……”离凤低头看孩子,先就看见了玉凤,只觉眼熟的很,细想原来似上元夜云瞳攀上的那只帽儿灯,扬翎展翅,翔云飞天:“小珝,她叫小珝。”
从奕好像在笑。离凤却看不明白那笑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紧紧抓着女儿,把她抓疼了抓哭了,也没松手。渐渐的,眼前烟雾弥漫,金池、碧水、锦衣郎……一切皆不可见了。唯有孩子的哭声,依稀还响在耳边:
“爹爹……爹爹……”
“爹爹……”
“在!在呢!”离凤自梦中惊醒,惶惶大叫:“爹爹在这儿!小珝,小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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