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清涟悄悄溜出府门,坐上马车,去往何景华住所。庆余和幸宁跟在旁边,不住抱怨:“少爷,大人和主君临走前怎么嘱咐您的?您只当耳旁风……”
清涟笑了笑,从腰间摘下一个精致小荷包:“别啰嗦了,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拿去拿去。”
幸宁皱眉,庆余撇嘴:“上次就吓死了,再要出事,大人和主君舍不得责怪您,都是狠打我们俩。”
“我就同何先生说两句话,能出什么事儿啊?”
“那请何先生到府里来就是了,您干嘛非自己跑啊?”
“何先生忙,我闲。”清涟笑罢暗自摇手:被哥哥知道了,他问我有何隐疾,我骗不过,又要麻烦。见两个小侍儿都鼓着腮帮不高兴,便又劝道:“嗳,成日憋在家里,你们不难受么?出来逛逛金街,看看秋景,多好啊。”
“街上也不热闹啊。”庆余往两旁瞧瞧,有些纳罕:“这走的地方对么?”
“对。”幸宁也觉出萧条来了:“只是不如往常人多,铺子大半没开张,摆摊子的也稀稀拉拉,是不是因为太早的缘故?”
清涟揭帘望去,微皱眉头:“出什么事了么?”
到了何景华家,不想正把他堵在了大门口:“先生是要出门?”
“哦,贺兰官人来了。”何景华迎头撞见清涟,不好就走,把人让入门内,低声说道:“是又问养虫皿?”
清涟点了点头:“上次您说在里面养了恙甲虫,不知?”
“没养活。”何景华直言不讳:“恙甲虫能在孔里爬,却不吃珠屑。”
“这样……”清涟有些悻悻。
“养了几拨虫子都不对路,珠子倒毁损的多了。”何景华深感抱歉:“景华无能,辜负贺兰官人切望。”
“先生何出此言,是奴家让您受累了。”清涟转而想起一事:“送来的那两包袱法器也可使用。”
“我一一看过试过,除了佛珠串,再没有养虫皿了。”何景华言道:“而且,只有您头次给我的那个佛珠串是,其它也不是。”
“哦?”清涟眼睛一亮:“唯一的?”
何景华点头:“官人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些法器?”
“是从一座很古怪的庙中,里面供奉一尊九眼三面菩萨。”清涟回忆起小沙弥那串佛语,低低念了出来:“坐御红莲,创天灭世,神力无边。”
“呀,哪里听过。”何景华忽然凝神。
“我也耳熟,可回家翻了许多书,都没找到出处。”
何景华想了一阵,仍无头绪,瞅着日头渐升,便对清涟言道:“官人暂且回去,等何某闲下来一定再查此秘,给你一个交代。”
“好。”清涟躬身告辞。
“官人近来无事不要出门。”何景华与他一同踏出院门,低声嘱咐道:“上京恐传大疫。”
清涟一愣:“传疫?”
何景华大皱眉头:“各处医馆前都排起了长队,数家王臣也有派人来太医院请药。病患无论男女老少,尽是恶寒,高热,有人还会气短胸闷。”
“要紧不要紧?”
“原先身强力壮的,烧个五七日自己多能复原。但体弱老幼禁熬不住,据我所知,已死十数人了。”
“啊?”清涟一惊:“今年并无旱涝天灾,也未闹蝗疯鼠患,怎么会传疫呢?”
“是很蹊跷。尚未入冬即现热症,也和以往不同。”何景华脸显迷惑:“我试着治了几例,疗效不佳,细想该添补上一味药,但恐上京没有。”
“哪一味?”
“覃芦,其色金黄,大花细蕊,植野麓,向阳开,有个俗名叫美人娇。”
“美人娇啊。”清涟立刻想起灵鹫峰五里坡外那一大片美丽的野花来:“有的,有的,我带您去。”
…….
一路上,庆余和幸宁都是担惊受怕:少爷您又出城了……怎么和大人、主君说啊?再叫凤后千岁知晓,您挨一顿板子,我们怕连小命儿也没了。
清涟不以为意,同何景华在车中攀谈,从疫情到养虫皿,又谈及碧落十三香的毒效、解药等等,言词谨慎,却颇多见地,更兼仁心厚德,助人为乐,很令医仙弟子钦敬。
“官人若投家师门下,成就必在景华之上。”
“先生太谦。”清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挖到美人娇,您可否同我再去一趟莲花寺?”
庆余、幸宁面面相觑:少爷,您想想自己行不?再耽搁一程,天黑就回不去了。
到了五里坡,老远就见一片澄黄在阳光下金彩四射。何景华忙不迭奔过去细看:“就是这个,就是覃芦。”
“喂,你在干什么啊?”花丛中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着急又气恼:“不许拔花,花会死的。”
何景华徒手才拔起一棵美人娇来看根茎,被人一说,愣住了神:“这是药,能救人。”
“阿弥陀佛。”话没说完,接着一阵叽里咕噜的念经声:“你救人是善心,可你害花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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