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君两眼一黑,被黄阊在后接住,忙慌不堪的扶入了隔间,又是掐人中,又是撸胸脯:“主子,主子……”
一连叫了十几声,竟无后话可慰。
许久,如君方喘上来一口气,看着空空两手,心如灰烬一般:“宫里两处住着,好歹年节上能见一面,这要是送到雪璃去,连消息也不能时得……我,我该怎么办?白养这个儿子了吗……”
“主子!”黄阊忍不住也落下泪来:“您别这么想。有道是父凭子贵,小宫主成了雪璃国后,尊崇无比,您在宫里也就高人一头。”
“有什么用呢?”如君喃喃言道:“我再高,也高不过贺兰清澄去……”
正在此时,忽报敬事房一小宫监来见:“如主子,圣上翻了您的牌子,请预备预备。”
估计是要当面再同我交代几句吧。如君几乎就想回绝:“我今日……”
总管公公吓得不轻,抢前言道:“圣恩浩荡,奴才等这就伺候主子预备。”却见那小宫监立着不动,欲言又止,不由心生疑惑:“还有事么?”
小宫监瞅了瞅左右两边,见无旁人,方上前跪倒:“如主子,您娘家人托奴才带进句话来……”
如君一愣:我娘家,远在豳州呢。
“您表弟,徐尚书家的……”
那是恭王侧君徐氏的娘家,上次我听着是同乡,就胡乱攀了个亲,如今成了麻烦了……如君一凛,回过神来,极快的给黄阊递了个眼色。门窗俱闭,闲声不闻,他方慢慢言道:“常日也不走动,这会儿带什么话来呢。”
小宫监忙就陪笑:“如主子一直没有吩咐,徐家,也不知该怎么孝敬才好。如今有一桩事儿,不得不来哀求……”
如君暗在袖中搓着两手,怎么搓都是冰凉。
小宫监暗窥他脸色,忙把徐家诉求细说了一遍:“少爷是恭府侧君,前有一子,刚知道又怀了身孕……”
如君僵着舌头答他:“连羲和长公主都在明光殿吃了闭门羹,我这位份,更说不上话儿了。再者军国大事,圣上向来禁止后宫掺合。”
“也不为救人。”小宫监头低着,声音更低:“徐尚书只怕受大牵连,所以……如主子跟前三宫主就要做雪璃国后了,除了明光殿,您这启祥宫是禁城里最尊贵的地方了。您说不上话,谁还说得上话呢?”
这消息外面都已经知道了?如君有些怔楞,和黄阊对看一眼。黄阊朝他笑了笑:主子,您看奴才刚才没说错吧?这就有赶着来巴结的了。
“徐家也不敢求主子帮忙,就为表个心意。”小宫监向上磕个响头,把话路子改了改:“您一直照顾着娘家,她们感恩戴德。以后,主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办的事儿,只管透个话音儿。水里火里的,她们再没个推辞。”
如君轻轻“呀”了一声,似是没有想到。
“主子?”总管公公暗中瞅来,意思是:好机会呢,别错过了。这事您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摆个架子,别人都要叩拜谢恩的。
如君想到已然陌生了的儿子,心中泛起刀割样的疼痛,再看那小宫监穿着敬事房的衣裳,又升腾起对贺兰清澄霸着龙床又霸别人儿女的恨意,便即冷冷言道:“上次徐家外甥儿进宫朝觐,说起有张生女儿的秘方……本宫好奇,就那么灵验么?”
小宫监暗自转了转眼睛:“灵验不灵验,徐少爷已经试过了,如主子不妨也试一试……”
要是我能有个女儿,那是雪璃国后的嫡亲妹妹,贺兰清澄你可再夺不去了吧?如君方还全身冷的很,现在手心里竟已攥出汗来:“不是什么邪门歪道里求来的,就叫她们献上吧。”
……
诏狱大门再次打开。
隔栏坐到紫云昂对面的却是武德帝:“听说你有话要对朕讲。”
紫云昂毫不觉意外,从容笑着:“阿旋回家了么?”
“你也成多情种子了……”武德帝冷嗤不绝:“就不必装模作样了吧?装了十几年,在母皇面前装,又在朕面前装,不觉累得慌么?”
“不是多情人,哪懂小七和三姐各自一颗多情心呢?”紫云昂笑罢又叹:“阿梵为我和太女相斗担惊受怕,孕中不幸早逝,也算对你有功,他的坟茔请莫叫人惊扰。”
“对朕有功?”
“我忙着办丧事,正在伤心之中,被你和小七钻了空子,夺下紫衫军权,反攻上京……”紫云昂冷哼道:“阿梵过世,我没去猎场,让你少花了多少工夫就把局势控制起来了?这还不算有功么?”
武德帝幽幽看她:“夫郎忧惧而逝,你该引以为戒。谁知还是贪心不改。”
“三姐比我更贪。”紫云昂淡淡回道:“我是为了什么要坐上那个位子,你又是为了什么才非坐上那个位子,你能说比我高尚?”
“母皇传朕江山,是因为……”
“因为你是花氏之女。”紫云昂拿不屑把话打断:“你能继承母皇的志向么?能成就她的伟业么?”不待武德帝回答,自己就高声品评起来:“不错,你重用清流,表面上看是在推行母皇‘选才不问出身’的国策,可你把勋戚世族放到清流对立面上,比母皇当年走的更远,任由两派明争暗斗,分裂了我大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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