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手足发凉,面容愈发苍白,急忙甩开扶着自己的小侍童,跪到了沈莫旁边。
“暗卫叶恒请见长老。”
连说三声,方听得里面有人冷冷笑道:“叶使这时方到!哼,好大的架子……”
叶恒颤了一下,不敢答话。又听见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桀桀笑道:“外头风急雪骤,怪冷的呢?两位请进来吧。”
沈莫皱了一下眉,见叶恒起身费力,便搭手扶了他一把。叶恒入堂之前,回头向外面守候的盛夏看了一眼,眸光凄惧,多有求救之意。
盛夏眼睁睁看着大门在两人身后紧紧关上,“嗐”了一声,走到阳春身边问道:“春哥,咱们是不是得跟到里面看一看?”
阳春眉头紧皱,叹了口气:“暗部问责,一向规矩森严。除了刑差留下听命,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擅入。当年君上怜惜秋弟,赶去求情,都被拦在了外面。你我是何等身份,怎么进得了这个大门?”
小西本是来瞧热闹,此时见气氛凝重,人人屏息,不觉大生惧意。“总管伯伯,那四个老头来干什么啊?是要打人么?两位暗使哥哥怎么得罪他们了?”
阳春顾不得理他,叫过跟着叶恒的仆从问道:“叶使怎么来得这样晚?叫你们去传个话,用得了这些功夫?你们怎么当的差?”
几个仆从都吓得跪倒磕头:“总管大人息怒。奴才们不敢耽搁的。只是叶使大人不在自己的院子里,说是王主赐浴。奴才赶过去传了话,叶使又等衣裳,才慢了下来。”
“王主赐浴?”盛夏奇道。
“是。”仆从垂首答道:“昨夜王主召叶使侍寝。”
“啊?”阳春和盛夏都是一惊。小西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地问道:“侍寝是什么意思?”
阳春烦不胜烦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盛夏说道:“立刻派人将暗部长老前来问责的消息禀告王主,咱们得想法子先进去。”想起那日云瞳淳淳嘱托,心中更增忧虑。暗部刑罚一向严酷,若激起叶恒体内的漪澜草药瘾发作,伤了他性命,可该如何是好?
……
徽州,城中小院。
冯晚正在厨下忙碌,切韭和面,擀皮儿剁馅儿,一会功夫包出几排小巧玲珑的馄饨来。另一边还顾着炉上煎熬的药罐,不时添柴加火。瞅瞅日头已近正午,纳罕凌讶还未回来。
“小晚?”里屋章爷爷叫他。“小北的药熬好了么?”
冯晚揭开盖子瞧了瞧,熄了火,满满倒出一碗:“我这就端进去。”
“我来吧。”离凤笑着接了过去。“你还有的忙呢,我闲着也是闲着。”进屋前也瞅了瞅大门:“这般时候了,怎么凌少爷还没回来?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我迎迎他去。”冯晚掸掉手上的面粉,解下围裙。取了纱帽戴好,刚打开院门,就见一团火红涌了进来,直接和自己撞在了一起。
“哎呦!”凌讶捂着额头,皱眉大叫:“疼死我了!”
冯晚忙不迭道歉:“哥哥你没事吧,我开门开得猛了。”又过来帮凌讶揉着:“还好,没有起包。”
凌讶拉下他的手,一起进了厨房:“饿得不行,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馄饨还没下锅,就等你回来呢。”冯晚端来一小盘醋黄瓜:“这个拌好了,你先垫一垫。”
凌讶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倒了好几个,一咬嘎巴脆,酸酸甜甜,极是可口。
“小心噎着。”冯晚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轻笑一声:“你怎么去了这样久?”
“甭提了,可吓死我呢!”凌讶放下筷子,使劲儿拍着胸口。“骡马大街正在杀人,少说也有一二百口子,刀锋一落,人头乱滚。”想起方才见到的场景,凌讶反胃地呕了两下。
“杀的什么人啊?”冯晚递给他一杯水。“是抓住的胤国军士么?”
“哪儿啊!”凌讶喝了几口水,方觉得好了一些。“杀的是你赤凤池左相满门。”
“啊?”冯晚疑道:“都传胤军快破城了,怎么大凤还在杀自己人?”
凌讶答道:“你们国主驾崩,三皇女要即位,给五国送了国书,请求休战。可是紫胤不允,说三皇女弑母弑君,意图篡位。□□怎么说来着,哦,‘彼十恶不赦,焉能承宗庙之重,统社稷万民’,有传言说是池左相为给三皇女晋位铺平道路,献出凰都,逼死了你们头前的太女,把大好江山送给了紫胤。”
冯晚听得呆住:“那,三皇女怎么还杀左相一家?人家不是帮她来着吗?”
“这你就不懂了。”凌讶又灌下一大口水。“六国传的这些闲话,三皇女怎么能认?她抄斩池家,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池相所为与她毫无关联。她要为姐姐太女报仇,要对凰都沦陷的数十万百姓有个交代,要让其余四国相信她的清白,好出兵相助,顺利即位。不杀人,怎么做到?”
冯晚叹了口气:“先前说池相在凰都为国捐躯,是大凤的大忠臣,要进贤良祠的。”
凌讶也跟着叹息了一阵。“池家家主我见着了,瘫倒一团,只会哭着大叫:母亲,你可害死池家了。家下一两百人呢,哭声震天,血流成河。说杀就都杀了。我看也没人敢给收尸,不知道一会儿都扔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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