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回音传来,听得人肝肠顿摧。
沈励强站起身来,四下寻找陈琅,脑中也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了二十年后再相见时她半红的眼圈和半弯的唇角,还有那一句低喃,不想听见却已牢牢记住:“以为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不想还有再会沈郎之时,天不薄我,我何怨哉!”
这以后,是谁泉下泥销,是谁人间白头,不敢想,不能想……沈励呆了又呆,泪已溢眶而出。
“王主!”
“王主在里面!”
随着悲鸣声落尽,喧嚷声渐次大作。沈励一惊,记起自己还有儿子来,又一次咬牙咽血,忽瞧见寒水剑就钉在前面的老树干上,忙跃近摘下,又悄摸拾了玄铁剑鞘,蹑足屏气毫无声息地遁去了。
“嘎嘎……”小圣神枭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了云瞳肩上,低头去啄她的头顶。
云瞳慢慢转眸,慢慢回身,朝着喊杀声方向一步步走,途中见到石缝里一道寒光,抽出来竟是陈琅的青霜剑,她捋了捋那剑锋,印上自己的一道血痕:“血债需得血偿!走!”
……
陈琅拿鞭子勾住了一块尖石,拼去了半条命,抱着男人爬了上来,往周遭一看,完全不知是在哪里,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块石壁能在轰天大震中屹立不倒。旁边有水流冲过,身下有低喃响起:
“紫卿……”
“嗯?”陈琅一愣,把男人脸上的乱发拂开,想叫沈励醒一醒,谁知竟直直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眸。
“啊,啊!”两人都是一惊大叫。
不是紫卿!
不是阿励!
凌讶翻身要跑,把陈琅一把按在了身下。
“你是谁?”她喝问,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是谁?”他也在喝问,声音抖得更厉害。
陈琅呆了,脑子里像有一只手伸出来,在迷雾里到处乱抓,什么都就在手边,却什么都抓不住。
凌讶看她的眼睛里空洞洞的,过了一会儿落在自己脸上却有了内容,不由心中一紧。
“你,放开我。”
阿励武功高强,又拿着归元秘钥,就算重又落在临渊里,也不会有事,不会有事……陈琅不说话,盯着凌讶的眼眸看,盯着,盯着,手指便颤颤巍巍地伸了上去。
凌讶只觉她在自己眼皮上摩挲了半天,又摸额头下颏,又摸眉峰鼻梁,说话就要落到唇上了……避不开,躲不了,想起她刚才对顾崇做了些什么,更加心慌意乱,忙就“呸”了一口,大声叱骂:“滚!敢碰我凌藏谷大少爷,我娘爹姐姐师傅把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陈琅竟真一颤停手:“凌藏谷的大少爷……”
忽然间,脑子里那只手抓到了一个声音,声音怅惋无限:“阿姐,不用再找红红了,他到这里不久就难产而亡了。”
“那孩子呢?”
“也走了。”
“……”
那一日,陈琅曾沉默良久,还是问道:“他是怕东窗事发我会连累了他,所以要逃?”
亦隆忽然就扬起了头,攥起了拳:“听见这句我才明白,红红离开你真是对了,你一点也不懂他!”
“我把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你给不了你的心!”
“我就没有心!”陈琅拍拍自己的胸膛。
“你有!”亦隆大声说道:“别活在虚梦里演戏了,演了几十年还没演够吗?活成你自己好不好,爱谁,恨谁,不在乎谁,想得到谁,用得着一辈子遮遮掩掩吗?你不懂红红,红红懂你,他才不要当一个行尸走肉样的正夫。”
陈琅记得自己当时垂下了头。
“瑶山之战后,红红以为自己成了寡夫,就还替你做了一件善事。”亦隆说道:“他把你的那些美人都遣散了,给了银两,田地,屋舍,给他们一一另找了良人,都操办成亲了。红红说:那些女人虽是平头百姓,却哪个都比你强!”
“……”
“他临死前告诉我,会去阎王案前告你一状,绝不再放你轮回转世,祸害人间,祸害他们。”
“……”
“阿姐,你就剩这一世的半条命了,好好爱惜吧。”
“我可以孑然一身。”陈琅暗在心里重复当时那些话:“可如果哪个男人怀了我的骨血……我总得问一问,找一找吧。难道,也让孩子们和你我小时候一样,也管别人叫娘吗?”
“你不会再有一个蓝眼睛的儿子了,更不会养出顶门立户的女儿来,陈家气数已尽,别再自欺欺人了。”亦隆忽然怒道:“告诉你,我也不姓陈了,陈家的事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不会找你了,除非你来找我。”陈琅转身要走,忽然身子一僵:“你说蓝眼睛的儿子?红红给我生了个蓝眼睛的儿子?!那个蓝眼睛的孩子是我的儿子?”
亦隆脸色大变:“你胡说些什么?”
陈琅趋近一步:“萧不情告诉我,她曾经遇见了一个喝醉了酒的小男孩是蓝眼睛;我问她在哪里遇到的,她装头晕犯迷糊死活不说,第二天一早竟溜跑了。我到处找,还给神机堂送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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