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在垂纱之内轻轻抽泣了两声:他记起在玉仙洞前,当自己走过那一道道火圈时,师父在背后声嘶力竭地哭喊声;他记起在神山祭台上,当自己穿好大祭司礼服,饮下圣泉之水时,师父眼眸中的悔痛与死寂。
师父临终那日,他赶回了栖霞山。当他握住那双枯瘦苍老、自己曾经无数次枕着入睡的手臂时,早已干涸的双眸中忽然涌出了泪水。师父却欣慰地笑了,如以前那般慈爱地抚摸他的头发:“我的小崇儿长大了。师父盼着你来,是为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世间有一件东西可以助你脱身……”
他惊呆了,已然完全绝望的心中霎时升腾起一股希翼:“是……什么?”
“归元密钥……修炼归元大法的女人会贴身藏着一把密钥,只要找到它,你就可以打开归元洞的大门……以后你就能如常人一般了……小崇儿,师父走了,你要好好地活着……努力地救自己……”
那个女人……顾崇痴痴看着云瞳:你真的能救我么?
冯晚伏在案上早已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等到哪一日,妻主才会喜欢他,亲人才会善待他,街坊四邻才不会再防备他……他才能有个可爱的孩子,有个温暖的家,兄弟妻夫之间能时常欢聚笑闹,便如在英王这里一样……
小柳使劲儿抹了两把眼睛,他想起了那个艳阳高照的暖日,胡同里行来了一辆漂亮的马车。他以为是她来了,她终于兑现诺言,要接自己回府了。他搂着乳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换了最好的衣裳,提着给爹娘的礼物,在四邻八街兄弟姐妹的艳羡中登车而去,路上还反复背着那些谢家的规矩……可是,没有想到,马车一径驶出了城外,到了一座陌生的庄子,他和许多美貌少年一起,等着被雪璃的官员阅看挑选,当成贡品送去玉渊……而她,正忙着认祖归宗,洞房花烛……
你也说要接我回府……小柳望着云瞳,暗哽一声:还不是骗人的鬼话?我才不会信呢……
素问怔怔听着琴声,想起了御苑之北父亲襄贵君的寝殿,每隔两月,他都会被接去那里养病。襄贵君总是轻摸着他的脸颊,柔声叹道:“瞧你瘦的,冷的,怎么老养不好?你母皇惦着你呢,一会儿就会过来。快把药吃了,等着见驾。”
他看着那碗黑黢黢的药汁,心中发紧:“父君,妹妹已经是太女了,我最近也好多了……”
“哪里好了?”襄贵君不容他再说,从碗里剜了一勺,直接喂到他嘴边:“你不是一直咯血么?快吃药,不要让你母皇担心。”
他拒绝不能,只得一口一口把苦涩酸稠的药汤咽了下去。
是夜,母皇留宿,拉着他的手叹道:“葛相丧偶多年,朕意为她续弦,可她眼光甚高,寻常姿色恐不入其眼……”
他的心猛往下沉,却听襄贵君直接说道:“那就把阿素嫁过去好了。他这份美貌足以让女人动心,葛相不会不满意的。”
母皇犹在沉吟:“葛千华毕竟已年过五旬,阿素却在妙龄……这……”
“诶!”襄贵君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什么关系?能迷惑住她十年,咱们的阿扬就长大了。”
他呆呆看着父亲,又见他对自己努嘴儿:“还不快和你母皇说,你愿意为她老人家分忧,愿意为你妹妹尽心……”
琴声绝响那一刻,素问仰起头,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十年……嗬……我哪里还活得了十年……
凌霄宫主木然坐在椅上,两眼空茫不知望向哪里。幽沉的琴声萦绕在耳边,渐渐化成了兵马的奔驰声,刀枪的铮鸣声,百姓的哀嚎声,孩童的啼哭声……他奔向了横在路中的尸体,却被人拦腰截住,蒙上眼睛扔进了马车……
黯夜无光,他独自在演武场锤磨刀法;漫天飞雪,他打着赤膊卧在冰上修炼内功。他记得有一次自己躲在屋檐上哭,被师傅狠狠打了一顿鞭子:“欲为人上人,先吃苦中苦。没见过你这样笨的,更没见过你这样孬的。”
他记得那一日瑾贵君陪自己前去请安,听见青泰对李后咆哮道:“你舍不得也得舍,他不愿嫁也得嫁!大麒的宫主若不能为国效命,朕留他们何用?”瑾贵君停步不前,浑身颤抖,却还来安慰自己:“英王和她母皇不一样……”
不一样……凌霄宫主的唇边忽然扯出一抹凄凉的笑意:紫云瞳,我倒要看看你和其她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韩越见清涟哭得稀里哗啦的,凑过来轻声问道:“你怎么也哭得这样伤心?”
“我想起我哥哥来……”清涟拿袖子不停擦着眼睛:“你……不是也哭了么?”
“嗯。”韩越垂头叹了一声:“我也想起我哥哥了……”又问向凌讶:“你怎么不哭?真是铁石心肠!”
凌讶一直瞧着云瞳,喃喃说道:“若以后她对我不好,我也是会哭的……”
琴声杳去,殿中却是低泣声一片。便是赤司炀想起自己的国仇家恨,都颓然捂住了眼睛。葛绒想起那张夜合欢床自己还没碰过就被姨母送了人,咧嘴大嚎,竟把别人的饮泣声都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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