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应声而起,却走过来先朝离凤躬身一拜:“恭喜公子了。公子快些向殿下谢恩吧。”
离凤大惊,这才明白赤司炀口中的池公子指的是他。此时再顾不得避嫌,猛就抬头:“殿下,且慢……”
赤司炀一眼扫来,目光直直定在了离凤脸上,乍惊还喜,心中暗道:果然是一位绝色美人,争如美玉,胜似修竹,不枉我姐妹几个都为他空置金屋,等待多年。如今储位唾手可得,这美人又近在咫尺。只待与紫胤攘和,先守住半壁江山,再图后进,以复大业。
人生至此,似乎志得意满,赤司炀不禁露出笑容。
离凤心中却是将她与赤司烨暗暗比较。眉眼这般阴郁,不像。气度这般森严,不像。那暗藏在端肃威仪之中的狠厉深沉,更加不像。莫非领兵在外的皇女都是如此?
一时又想起紫云瞳,风姿爽朗,意态洒脱,却也不是这般模样。司烨似冷月幽泉,沁人心脾,云瞳如烈焰骄阳,暖人肺腑,都不似这位三殿下……使人害怕!
赤司炀敛了笑意,对离凤说道:“燕来轩与你弟弟住处不远,日后你们可经常走动,既然同在府中,记得更要和睦……”
“殿下。”离凤再次打断她说话:“殿下留我在此,于礼不合!”
房中管事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看了一眼赤司炀,见她果然已经皱起双眉。
“什么意思?”
离凤压下气恼,直直对上她双眸:“前在凰都,我已遵领国主旧旨,听从家母安排,入永安宫侍奉太女。此事虽未晓谕天下,然蒙太女‘问名’,终身已定。今因战乱,暂避徽州,待他日圣驾回銮,求以恩典,我将自列太女下尘。殿下是明理之人,须知民间未亡人亦不容亵渎,何况皇家?”
亵渎!管事心肝一颤,这位公子在殿下面前这样讲话,好大的胆子。
赤司炀眸光越发阴冷:“你姐姐没和你交待清楚么?”
“家姐面前,我也是如此回她。”
“那你今日为何前来?”赤司炀转过桌案,走到离凤面前。
离凤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舍弟邀来叙旧。”
“哦?”赤司炀冷冷一笑:“那你又为何来此处见我?”
离凤深吸一气:“为与殿下将此事讲个清楚。我,不会另嫁她人!”
屋中静无一声,那管事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目光只在自家殿下和那位池家少爷脸上逡巡不定。
半晌,赤司炀缓缓笑出声来,离凤却听得心底发冷。
“有几句话,我也想同你讲讲清楚……”赤司炀锁住离凤的目光:“不管你的处子之身是被谁占去,今后,你的每一夜都只能属于我!我让池慧给你带话,不是为了问你的意思,而是先告诉你,有个准备,想想抬过来后该怎么讨我欢心。”
离凤听到此处,心头陡发怒意,又听她说道:“至于登基之后,立谁为凤后,我还没有拿定主意,若你侍奉得好,我也会考虑。毕竟,你是母皇曾经看中的人。我遵从她老人家的意思,委屈一些,也能博个孝顺名声。赤司烨,你还是早点忘掉得好。她辱师败绩,丢掉国都,以后我要办她这罪。她还能在太庙之中受人供奉祭祀么?你想在赤家祖宗牌位上刻名,那也是列于我的身后。”
离凤怒到极处,却渐渐笑出声来,那笑声越来越大,无限凄凉。管事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只怕这人已趋疯癫,便出声制止:“池公子,不可失礼!”
“谁是你们的池公子!”离凤心中已无畏惧,怒目瞪来。
赤司炀无端一凛,竟朝窗外一望,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却为何在那幽深目光逼视之下,犹如身陷无边暗夜,只觉一派肃杀。正在纳罕,耳边听离凤斥道:“责备太女辱师败绩,殿下经年领军,可曾常胜?”
“…….”赤司炀一窒。莫说常胜,自大胤紫云瞳掌管兵事以来,自己可说是屡战屡败。此为心头大恨,谁敢在她面前提起。
“太女丢失凰都,敢以身殉;殿下率师来援却望城西窜,一路奔逃,迭弃名城,又该当何罪?”
管事听得心惊胆颤,只觉自己应该赶紧出去,却又不敢移步。
“殿下不过皇女,却于国主病重之时身穿黄袍,是何道理?”
“……”赤司炀唇角一抽,管事举手拭汗。
“殿下偏安一隅,不图收拾破碎山河,还在擅施威福,调戏姐夫,可成体统?”
“……”
一句句责问,一声声控诉,皆无法回答。
赤司炀恼羞成怒,猛地伸手攥住离凤的前襟:“你……你是在找死……”
离凤垂眸撇了一眼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暗自冷笑一声:所谓色厉内荏,便是这般。他慢慢将赤司炀双手拂开,淡淡笑道:“死有何惧!”又扯下方才被迫上身的外袍,扔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根长簪,当着两人的面,自顾自绾上长发。
管事吓得后退几步,只想藏到帘帐之后,暗道:池少爷,你今天可是死定了。我家殿下一向自命不凡,从来说一不二,几时被人当面骂过,还骂得这般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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