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瞟到离凤、叶恒,沈莫,撇嘴嗤笑道:“这样天气,官家奶奶们还有闲心游春玩耍!就请赶紧打道回府吧!风急雨大,再把这几位漂亮公子刮跑了,淋化了,冲走了,不得心疼难受啊!也不知跟我们这些预备逃荒躲灾的小老百姓较个什么劲儿!”
“老人家,我们主子并无它意。”离凤稍稍上前,柔声说道:“只是见桥小人多,大家争抢拥挤,有落水之险,十分担心!您瞧,河面涨的已快没过浮桥了。”
“就是因为桥快淹了,大家才着急呢!”老太太垫脚看去,连声叹气:“附近十里八村,就剩下这一座还能过的桥了,乡亲们要逃难去阳玢,打这儿走是捷径。过去了,就有活路;过不去,只能还往下游走;路再不通,就回家等死。你们说说,任谁生死之间能不争抢?”
“怎么回家,就是等死呢?”云瞳眉头大皱:“老人家,我们是外乡人,不懂此中缘由,您能不能给说一说。”
“你没瞧见这雨下的多邪乎么?也没瞧见这水涨的多邪乎么?”老太太伸手一指:“才两天,水就淹了七八座浮桥了!告诉你们,今年必发大洪水,不说百年一遇,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回赶上。不紧着逃走,再过几日,这里铁定一片汪洋,谁还能活得了!”
云瞳听得心中一紧。
“这还只是沧河的支流,主水道现在不定成了个什么样子。”老太太叹道:“我前几天给下游的亲戚们带了话,叫她们赶紧收拾了走,可她们就迷信那座大堤坝,也不知肯不肯听。”
“我昨日看了琅郡大堤,修的还算坚固┉┉”云瞳刚说了一句,就被老太太一嗤打断。
“看?看能看出什么来啊?瞧着高高大大,墩墩实实的,其实里面松松垮垮,软软糙糙的,整个一面子货!”老太太瞟了一眼离凤几个:“就跟你娶男人似的,光漂亮顶什么用,经不起折腾,养不下娃子,要他们干嘛?”
云瞳一呆,下意识瞧了瞧自己带出来的男人们,果然个个都红了脸,直把斗笠往下拽。
十二月以密语传过来一句:“主子,甭理这老太婆,她是嫉妒您娶的都是美人!”
“咳┉┉”云瞳握拳咳嗽了两声,把话题又转回正事上来:“老人家,您怎么知道堤坝不甚结实?”
“那是我们被逼着修的,能不知道么?”老太太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朝廷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胡乱糊弄,倒好意思说是为乡亲们治河,为老百姓修坝。我们缴了税,出了力,可倒头来得着什么好了?家还是没了,地还是淹了,人还是死了!”
云瞳脸色一白。
叶恒看着心疼,插嘴问道:“近几年不是没闹大水么?可见这堤坝还是有用处的。”
“没闹水,那是河神、龙王、雷公、电母心情好,和堤坝有屁关系。”老太太不以为然:“今年就不成了,英王大战赤凤,死了多少兵啊,黄泉阎都人满为患,不得去天神们那里唠叨唠叨啊!”
“┉┉”云瞳紧紧抿唇,脸色越发苍白。
离凤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不知官府有什么布置?若抢在洪水来临之前,将大家都迁徙到安全的地方去,之后再行救灾┉┉”
“她们也不是没个布置!”老太太摇了摇脑袋:“可动作太慢,计较太多,谁敢等啊!再说了,今年大水,整个下游怕是没个安生地儿,往哪儿迁啊!还是自己顾着自己吧!”
正说着,看前面众人已纷纷后撤,原来小桥已被河水浸没,两岸边响起了一片片哭声。
“唉!你瞧瞧,还剩这么多人呢!”老太太叹了口气,找了个高处站了上去,对没能过桥的乡邻们喊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命,争不过老天!大家伙儿也别哭了,还想走的,赶紧收拾了东西往下游绕去。不想把老骨头扔到外乡的,就跟着我回去,拜一拜龙王庙吧!说不定哪颗诚心就感动了上苍,息雨落水,保全了咱那破屋坟地儿。走吧,走吧┉┉”
许多百姓痛哭着随她而走,也有人就在岸边一跪,对着奔流一遍遍磕头:“天神啊,您开开眼吧!给咱们一条活路啊!”
云瞳默默看着,心中只如刀搅一般。
沈莫咬唇问道:“那个老太太和我们说了半天,她怎么不着急过河呢?”
“她自己讲了:不想被骸骨扔到外乡去!”离凤叹了一声:“大人你没见,回来的多是老人!想是已将儿女送过了桥,自己无后顾之忧,就守着门户,听天由命了。”
隔岸相对,生离死别! 对岸也有隐隐哭声传来,听得人心有不忍。
“当初在徽州┉┉”离凤静静忆起:“救了我和小北的章爷爷说过,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风烛残年,腿脚不便时还背井离乡呢!”见云瞳向自己望来,幽幽又道:“水患、战乱┉┉向为六国之害┉┉”
“还有吏治!首先是吏治┉┉”云瞳沉声接道:“吏治不整,则战乱难平,水患难清,生民难安!而民不安,则道不明,理不行,国不稳,社稷倾!而吏治何不能整?过在枢机!”
离凤闻言一震,想起自己曾读过的太女赤司烨被册立后所上谢表,内里感慨因天灾横行,兵祸连绵,乱民暴起,不尊教化,而损祖宗基业。其志亦在修德以获上天佑护,议和以求四邻睦好,镇乱以儆万民效尤,五百六十一字,无一字提到赤氏之失,吏法之坏┉┉当时,自己还为太女叹息,接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她是何其难,何其苦,何其不幸!她一腔抱负却生不逢时,满腹才华却无从施展┉┉可是,紫云瞳却说┉┉过在枢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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