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赢也不着恼,陪坐在西,他那居右孔武的护卫眸中闪过一丝恼怒与厌恶。
云瞳视如不见,哈哈一笑:“将军一称于足下,实至名归。将军献策在前,统兵于后,枪挑姚庆,生擒台铭,激将之计险夺芦城,如今又与我会盟聚秀亭,桩桩件件都令谢某刮目相看。”言罢余光一瞟。
聂赢眸色一亮,转瞬而熄,连声回答:“过奖,不敢当。”右卫眼中却浮上一丝得意,布巾之下,似乎连嘴角都弯了起来。只有那左卫半低着头,深沉素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云瞳暗自冷笑,话锋一转:“将军太过自谦,好叫谢某无所适从,称呼尊名自是不合规矩,若称聂大官人……也有不妥。”踌躇许久,仍不能决:“不如玄府郎君……”
男儿家的闺名,在家时父母叫得,出嫁后告知妻主,旁人不能当面称呼。云瞳规避其名,倒也不算失礼。只是“聂大官人”和“玄府郎君”这两个称谓,便有故意羞辱之嫌。
聂赢未嫁之前,聂氏为玄龙名门,历经百年,英才辈出,母姐两代冠军侯,更为煊赫,旁人见面或言谈之中提及他,都是称一声“官人”,此为敬语。后来家主聂战被戮街头,聂府抄没,聂赢是以官卖罪奴的身份被买入大司马府,作了承欢的色侍,早非未嫁之身。当日如何,今朝怎样,聂赢再听“官人”二字会是何等刺耳。
而大司马玄诚荫夫侍成群,聂赢并无名分,若云瞳叫他一声“公子”便有示好尊重之意。可云瞳偏偏喊什么“郎君”,需知六国之中,即便普通人家,也只有正夫才拥有这一敬谓。何况玄诚荫皇族后裔,规矩众多,岂能尊卑混乱,上下颠倒。因此对聂赢而言,这个称呼实是莫大的嘲讽与辱骂,意在提醒他看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此言一出,连叶恒和颍川都暗自皱眉,聂赢更是脸色大变。右卫怒发冲冠,按捺不住,大喝道:“谢寨主”,却被他身旁的左卫伸手拉住。那左卫眼波中一丝波澜也无,这般宠辱不惊倒惹云瞳注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聂赢冷笑了两声:“寨主随意。”
云瞳三句话折了他锐气,自己颇是得意,见聂赢不肯再说话,便开口笑问:“不知邀我前来,有何见教?”
聂赢答道:“我之心意,想必寨主早知。大龙希望连云寨出兵,共围芦城。”
云瞳左掌支额,右手轻轻敲打着桌面:“聂家的花枪大大有名。当年有幸与冠军侯切磋,听她说起:胞弟擅使双枪,武功尤胜于她。谢某心向往之。”
聂赢不语,只皱眉看她。
云瞳笑道:“谢某以为,将军双枪一出,必如蛟龙搅海,金凤啄日,无与匹敌!名都大川都是唾手可得,何况小小一座芦城?”
“你…….”右卫听她又在明赞暗讽,已然怒意勃发。
聂赢左拳握紧,又缓缓松开,眼眸直视云瞳:“小弟学艺不精,让寨主见笑了。是以更要请寨主援手。”
云瞳冷笑一声:“我劫夺大胤军粮,在芦城四处纵火,便是城门之侧,也埋伏了不少内应,为将军你攻城大计也算尽心尽力。可是眼下,我连云寨已然伤筋动骨……损折了多少姐妹不说,深更半夜的,还被请来这山谷危亭吹冷风。你们还要我如何相助?难道让我一寨老少拔营跑路,倾家荡产么?”
聂赢一窒,右卫却忍不住喊道:“这么说来,谢寨主是不肯出兵了?”
云瞳翘起右腿,斜睨了右卫一眼:“聂将军自然打得好算盘,可我谢晴瑶也不是傻子!借兵?是你们这个借法么?横眉立目,粗声大嗓,吓唬谁呢?”
那右卫张口结舌,又听得叶恒故意一笑,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
叶恒暗道:从紫云瞳口舌下讨便宜,你可不是对手。你那主子似乎也嘴笨得很,不见一丝战场上凌厉勇猛的威风劲儿。
聂赢转头呵斥右位“不得无礼”,却对云瞳所说未作反驳。亭中一时沉默。
云瞳二郎腿翘了几翘,忽听得聂赢身侧左卫开口说道:“想必谢寨主误会了,我家少爷是邀寨主联兵,不是向连云寨借兵。”那声音宛如磁石,低沉悦耳。
云瞳乱晃的两腿倏地停住,偏头看去,见那人布巾之外,只余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光沉静如水。
聂赢似乎也才回过神来,向云瞳一抱拳:“不错。我与寨主同气连枝,一损俱损。该当同舟共济,一起进退才是。”
“哦?”云瞳收回目光,转向聂赢:“将军不妨说得更明白些才好。”
右卫迫不及待地接话道:“就是说咱两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蹦一起蹦,要完一块完。”
云瞳一皱眉,听聂赢笑道:“我欲取芦城,寨主想保全连云寨。你我协力同心,则两事均可功成。”
云瞳只作沉思。
聂赢又道:“连云寨地处三国之间,若一方不靠,势难长久。如今三国情势,寨主自然看得明白。赤凤已是自身不保,而紫胤数十万担军粮为寨主所夺,紫云瞳其人睚眦必报,岂肯善罢甘休?若待其腾出缓手,回师来战,我大龙袖手旁观,则连云寨危矣。只怕到时,寨主率一山姐妹才真是要拔营跑路,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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