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跟爹怎么这么晚了都还没吃饭?”
原本容倩是叫大太太“母亲”的,可大太太坚持要让容倩跟着严琅严珍一样喊她“娘”,说是这样更亲近。
容倩也不想因为一个称呼让自己显得跟严家大房这边的四口人格格不入, 所以也就改了称呼。
也是这样, 容倩才发现, 一个称呼的变化,真的能渐渐改变两人之间的距离, 于是容倩对待严琅时也参照了这个考量,在外的时候称呼严琅为“先生”, 在家的时候就称他为“相公”。
这样的喊法确实让严琅很是高兴, 每日里越发黏着容倩, 两人感情也日渐转浓。
大太太拉着容倩上下左右一番打量, 发现并没有变瘦,反而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精神饱满, 这才满意一笑, 一边拉着容倩入座一边道,“嗨,这不是等你们嘛。既然你们已经快到了, 当然要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这么长时间都没一起聚聚,我都要忘记儿子闺女长什么样了。”
这话说得忒是埋汰人,严琅跟严珍对视一眼, 严珍习以为常的一摊手一耸肩,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先前她爱在外折腾的时候她娘就经常嘀咕,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家门口朝哪边开的,记不记得自己亲娘长啥样,跟句口头禅一般的抱怨。
严琅忍不住笑了笑,深觉自己家跟旁的富贵人家很不一样,不过这样挺好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顿真正晚的晚饭,放下碗筷的时候,严大老爷用丫鬟呈上来的湿润巾帕擦了手漱了口,抬头看了还在给容倩夹菜的严琅,“明轩,今晚北边会来一批货,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过去。”
严琅手上一顿,而后面色如常地把菜放到容倩碗里,嘴上应了一声好,继而笑着对容倩道,“多吃点,要是担心睡前不好消食,就留在娘这边陪娘说说话走一走。”
容倩转着眼眸看了他一眼,抿唇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别的。
大太太脸上的笑有瞬间褪却,下一瞬又恢复如常,家里也就只有严珍没发现不对劲,还在跟大太太说起在茶园时她跟嫂子做过哪些有意思的事儿。
严琅也没多停留,严大老爷坐了一会儿,严琅这边就放下碗筷,两父子一起出了饭厅,先往书房去。
等到容倩她们吃完饭吩咐丫鬟收拾残局的时候,大太太问了一句,知道大老爷跟少爷已经出了严宅。
严琅跟严大老爷并不是去接货,而是秘密见了几个人,那几个人倒也确实是从北方来的。
今年五月,湖北那边开了团会,选出了团中央局,严大老爷也在场。
“我们的革命需要自己的军队。”
“军/火供应怕是不好弄......”
于是严琅收拾行囊,去“北边出差公干”,一个多月后才回来。
此时已经是八月中旬,即便是温吞的榕城,这会儿也热得让人很不得成日里泡在水里。
严琅到家的时候容倩跟大太太严珍却是顶着正午的炎热早早的就等在了大门处。
看见汽车停下,严琅从车里弯腰走了出来,容倩眼眶一红,脚下动了动,到底还是强忍着没动。
大太太拍了拍容倩手臂,而后笑着往台阶下迎了几步,身边跟着女儿跟儿媳妇。
“明轩,路上可还顺利?快些回院子歇歇,等晚些时候用饭时再过来正院。”
严琅不明所以,不过对上娘跟媳妇关切担忧的眼神,身心倦怠的严琅心里熨贴,笑着点头应承了娘的体贴。
严珍是不大懂为什么娘跟嫂子看见大哥回来了反而一副要哭的模样,不过她还是乖乖叫了一声大哥,而后就跟着娘离开了。
这段时间家里气氛很是古怪,先前还好,可前几天南昌爆发了什么起义,当时娘跟嫂嫂的脸色就不好了,娘甚至在一次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父亲一句话就发了顿火,偏偏父亲还全程受着,认错态度很好。
虽然父亲比起其他男人来说,对家人确实态度更温和,却不至于温和到这种程度。
在严珍看来,父亲是个话不多很随和的人,平日里看起来家里的事都是娘拿主意,可一旦遇上什么大事,那娘一定会安静下来,听父亲跟大哥做决定。
这几天严珍都不敢出门跟同学玩了,缩成个鹌鹑,要么就是陪大嫂晒点花瓣调香做香囊,要么就是跟在娘身边见缝插针说些个逗趣的话,盼着让娘心情好起来。
当时严珍甚至跟容倩嘀咕过是不是父亲在外面养人了,要不然怎的爹娘关系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
如今大哥回来了,严珍回头看了一眼跟大嫂一起回清风院的大哥,只希望大哥能帮爹娘缓和一下关系,现在这样的家庭氛围太让人难受了。
严琅回了院子,容倩早就已经吩咐下人备好了浴桶热水以及凉爽的宽松衣裳。
等到严琅洗浴完毕再出来,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爽口的饭菜,容倩就站在一旁抿唇笑着拿了巾帕,见严琅坐下,自己上前给严琅擦头发,“快些吃饭,路上怕是也没能好好吃顿饭,都瘦了。”
严琅抬手抓了容倩的手,笑着仰头认真看了看容倩,“怎的脸色不大好?”
说罢,严琅眉头一皱,明白容倩应该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一时间问完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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