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一共有两头牛,一头黑背大水牛,那个大块儿头主要是用来挂铁爬犁翻田耕地的,一个就是个头儿稍微小一点的黄牛,用来挂架子车。
平时去镇上能用,社员们要是用的话就要用两大背篓草换,算是给黄牛辛苦劳动的补偿。
农忙的时候黄牛就要用来拉山上的玉米麦子之类的,初冬山上要给树林修剪枝桠的时候也要用架子车把枝桠拉回村里的晒场上晒干,然后尽量平均的分配下去。
树枝桠可是很耐烧的硬柴,初冬分一回,家家户户都要节省着尽量用一年,毕竟平时山上是不允许自己去砍柴的,顶多能够扒拉一些落在地上的树叶,或者去竹林剥干笋壳,那些都是不耐烧的柴,一把火呼啦一下就烧光了。
路上严琅嫌累,嚷嚷着说是回来的时候他再赶牛,这趟就躺在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木板车里。
严全奎知道这小子不是真偷懒,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架子车上人多了,黄牛更不好赶,需要的力气技巧也更多。
严全奎虽然说还算不上老,可也已经五十多岁了,从镇上到村里得跑五十多分钟,坚持下来还真要累得骨头发酸。
到公社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新来的知青已经在食堂门口站着了,应该是已经吃过饭歇了一会儿了。
严琅他们来得算是早的,这会儿也还没开始抓阄分知青,严琅眯着眼随便往那边扫了一眼,没在意,跟老爸说来一声就耷拉着肩膀揣着裤兜要往公社里面去。
严全奎正在拴牛,扭头看见严琅那姿势,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他背上,“背打直肩膀抬起来!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准这样走路,坐都别弓着背,你还在长身体,要是继续这样以后真要变成驼背!”
严琅冷不丁被老爸一巴掌拍在背心,这位老同志那可是干了一辈子活儿的人物,一巴掌下来拍得严琅痛得龇牙咧嘴反手摸着背心跟只猴子似的。
不远处食堂门口的知青有人指指点点捂嘴偷笑,也有对这种一看就流里流气不正经的人嗤之以鼻,也不知道谁会被分到那个人队上,队里居然派这样的人来接知青,怕是风气也不怎么好。
严琅跟严全奎就扭头看了看那群约莫三十多人的知青,看得差不多了,两父子又碰头说了几句。
现在所谓的公社其实就是乡政府,听老爸说以前就叫政府,后来集体化,就改成公社了。
严琅也算是公社的熟客,进来一路见到人就嘴甜的叫人,还能跟谁都聊上几句。
张红亮是严琅三岁左右的时候进的公社,十几年过去了,张红亮也成功爬上了革委会主任的位置,算是公社里的行政领导,不过公社里的一把手是书记,算是张红亮最大的对头。
小小的一个公社,其实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还是有的,书记想拉张红亮下来安排自己的人上去,张红亮要想保住自己,就得想办法拉书记下马。
对于严琅,张红亮也是有那个想法的,不过严琅志不在此,张红亮也就只能忍痛放弃了,对待严琅还是那么亲近。
张红亮对严琅好,严琅也想要回报,所以时不时的就跟他那群兄弟阴一把书记,前几天才刚揪住书记一条尾巴,让张红亮占了个上风。
张红亮坐在办公室里就听见严琅跟人笑嘻嘻说话的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钢笔笑着走了出来,“琅琅来了?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得来,快进来,跟叔说说话!”
严琅跟人说了句话,这才转身三两步跳到了张洪亮那边,笑得眉眼弯弯的,还有一对儿酒窝,让人看见了就想跟着一起笑。
严琅那酒窝是遗传了他爸的,平时看不出来,只有笑容特别大的时候才会露出来,张红亮一看他酒窝都出来了,就知道这孩子见到他是真高兴。
这种认知换了谁会不高兴?反正张红亮是特别高兴的。
张红亮拉着严琅的胳膊就带回了自己办公室,转进办公桌那里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大包东西,“这是你兰姨才从供销社分到的,有几件夏天的背心短裤,你留着冬天睡觉穿或者明年夏天穿,另外还有糖果,有点化了,你拿回去泡水喝都成……”
兰姨就是张红亮的妻子王巧兰,是个镇上的人,在供销社工作。
对于丈夫对严琅这样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孩子这么疼爱,一开始王巧兰是心存不满的,可后来严琅家时不时给送点粮食蔬菜鸡蛋之类的。
加上严琅也从小懂事,嘴甜还会哄人,渐渐的王巧兰也对严琅有了感情,家里条件宽裕了王巧兰也会主动给严琅准备些东西,让丈夫有机会就给严琅送去。
此时的张红亮一点不像领导,反而像是一位慈父,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家常话,严琅也满脸兴奋的跟着看。
其实严琅心里是不咋兴奋的,这些东西如果小孩儿看见了肯定兴奋,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咋稀罕。
但这是亮叔跟兰姨特意给他留的,严琅知道自己越表现出喜欢,亮叔就会越高兴越满足,这份情义严琅是记挂在心里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有人来喊张红亮去给知青讲话,其实就是上思想课,严琅抓紧时间跟张红亮说了几个自己想要的知青。
刚才看人的时候严琅就已经记住了几个人的穿衣打扮,这会儿一说,等一下抓阄的时候就有了可操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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