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老鬼,竟敢将我想得如你一般秽亵!”时雨将手于衣摆上狠狠一蹭,起身大骂道。
罔奇被白骨女子团团围住,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抱头逃窜而去,那几具白骨哭喊着“夫君”紧随其后。
周遭又只剩他们三人。绒绒失落,埋怨于时雨:“捣什么乱,你不喜欢就说,都归我不就行了。”
她说罢,只听一声轻笑。时雨玉面含怒,哪里有心思逗趣,绒绒拧了他一下,两人看向仍端坐于案前的灵鸷,那声笑确从灵鸷处传来。
时雨和绒绒都吓得不轻,忙上前去。灵鸷嘴角兀自轻扬,说:“这出把戏很是滑稽。”
他一手支额,一手握杯,面带桃花之色,眼神也略有迷离。时雨和绒绒又相互看了一眼。
“主人可有不适?”时雨惴惴问道,“我看还是莫要再喝了。后头备有雅室,不妨去歇歇?”
“也好。”灵鸷长身而起,脚步有些不稳。时雨赶紧扶了一把,他竟说了声:“多谢”。唬得时雨险些也站立不稳,心道,果真是喝多了,他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
罔奇不知被白骨夫人追去了何方,他让仆人给时雨一行备下的雅室只有一间。灵鸷将伞交于时雨,和衣卧于床上,阖目似睡去了,鼻息绵长,周身有淡淡酒气。
时雨和绒绒心照不宣地退至屏风之外。时雨假意没看见那屏风上所绘的周穆王与西王母云雨醉戏图,罔奇的行径益发荒诞了。
“他刚才可是说这伞名为‘通明’?”时雨小声问绒绒。
绒绒点头:“他连这都告诉你,想是醉得不轻。”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对灵鸷的了解也有所增进。灵鸷手段了得,敏锐阔达,那些诡谲狡诈之事他是不屑为之的。他若看上去是醉了,便真的是醉了。
时雨挑眉一笑,“既是醉了……”
“你要干什么?”绒绒警惕道:“我劝你死了那条心,你杀不了他。”
“想哪去了,我不过是好奇。”时雨脸一红,附在绒绒耳边悄语几句。绒绒的脸色也变得意味深长,“这个嘛,我的确未见识过……你为何不去!”
“自然是不敢。”时雨摆出小人坦荡荡的姿态,轻声与绒绒分析利弊:“万一被发现,他也不会杀你。”
“可我不想他厌恶于我。”
“你怎知他必然会厌恶?”
两人又心怀鬼胎地挣扎了一会,都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绒绒毕竟见识更广,率先下了决心:“你我同去!”
一起入了帷帐,绒绒无声动唇,示意两人齐齐出手,一探便知。
时雨突然想起,白乌人那处是否也会纹有刺青,万一再被灼烧如何是好?来不及说出这天大疑虑,绒绒抓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就朝灵鸷身下摸去。等到时雨回神,帷帐内只余他和灵鸷。
这绒绒虽是上界灵兽,于修炼一事却不上心,既不善魅惑之术,法术也不见得高明,在时雨眼里就是废物一只,除了坑害于他,唯有来去飘忽这一项是她所长。
所幸触碰刺青时那般灼痛并未再现,时雨未及喘息,便听灵鸷叹了口气,“我不愿污了手,屡次不与你计较,你为何一心寻死?”
时雨收手,疾跪于榻上:“主人饶命,我受绒绒所托,解她心中之惑。”
灵鸷缓缓翻了个身,枕手侧对床外,盯着时雨的眼睛似怒非怒,似醒非醒。
“她还有疑惑之事?”
绒绒瞬间出现在屏风之上,无耻道:“我虽智周万物,却不知主人衣下是何模样。”
灵鸷微怔,默然片刻方道:“我与你们并无不同。”
“可我与时雨却大不相同。”绒绒见他未怒,立即打蛇随棍上,“我听闻白乌人成年之前非男非女,可是真的?”
“原来是为这个。”灵鸷语气平淡,“是又如何?”
“那日后呢,你是男是女?”绒绒激动,晃得屏风咯吱作响。
“我为何要告诉你。”
绒绒还未弄清楚灵鸷方才瞥她那一眼是否有戏谑之意,灵鸷已将眼闭上。翻身睡去前,他仿佛嫌弃时雨跪得太近,抬腿将其从榻上踹下。
时雨悲愤,脱口而出:“主人今后若为女子也这般行事吗?”
灵鸷背对他,许久方开口道:“我自然不会成为女子。我族中女子……要比男子的责任更重。”
“这又是何故?你再说说,是男是女你们是如何择定的?”可惜任绒绒怎么呼唤,灵鸷再未出声。
入夜,绒绒在屏风上打盹。时雨也裹了张兽皮席地而卧,他如绒绒一般,虽能不眠不休,可长此以往仍会感到困倦。半醒半梦间,忽而传来几声低语——“少主醒来,少主醒来!”
“谁!”时雨惊起,四下阒然,唯有灵鸷极其轻缓的鼻息和绒绒的小呼噜。
低呼声哀切纷杂,似在耳边,又似由心而生。几个细长黑影自墙角悄然滋长,飘忽浅淡,并非实体,可雅室中所悬的萤石之光也无法将其穿透。
若论知觉敏锐,无论灵鸷还是绒绒都在时雨之上,然而此刻他二人均未觉察异动。时雨知道自己多半进入了这些影子布下的迷障之中,可神智却无比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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