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胡巫可通鬼,中了他们的鬼咒之人瞳心隐隐赤红,若不破咒,七日后将癫狂而死。连时雨都奈何不了你,那种末流法术更不在话下。”灵鸷说完,时雨那处似传来一声轻哼。他回头傲然道:“上次我不知他的古怪,有些大意了。要是主人不怪罪,我自有上百种弄死他的法子。”
灵鸷充耳不闻,他实在不知时雨为何总要与谢臻斗气。在他眼中,时雨看似成人,还是孩童脾气。
“人生不过百年,我迟早得死,你费那心思做什么?”谢臻朝时雨眨眨眼,又说:“因我头风之症难愈,十几岁时,家中长辈做主,将我送往东极门修行。我学艺三年,半点浅显的法术都未学会,倒是鞭子使得愈发顺手。门中尊长、师兄弟都说我毫无慧根,可动起手来无一人是我对手。如此这般,我又被遣了回家中。”
“我知道了!”绒绒灵光一现,激动地从树杈上窜起,“我终于想通了谢臻为何能够屏障法术!”
灵鸷惊得险些没拿稳手中的酒坛子。大执事尚不能解不开的奥秘,竟能被绒绒悟透,莫非此事终究与上界脱不了干系?
“有话赶紧说,上蹿下跳地干什么!”时雨施法将绒绒定在半空之中。
绒绒保持着一个滑稽的姿势,她也存不住话,飞快道:“我记得灵鸷说过,谢臻前世生活的地方就在小苍山脚下。他定是白乌人与凡人偷偷生下的后代,才会……哎呀,时雨你坏透了。”
她骤然从空中坠下,幸亏反应快,才在触地之前又飞身而起。
谢臻惊讶得合不拢嘴。时雨脸上仿佛写着“无趣”二字,却不由自主地去留心灵鸷的反应。
绒绒自认这推测极有道理,得意之余,心里又有些发毛。这不会触犯了灵鸷的禁忌吧。她已做好了随时闪避的准备,若灵鸷发火,她是躲在时雨身后比较安全,还是该让谢臻替她求情?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灵鸷的脾气愈发好了,他只是显得有些意外,随后断然否定,“绝无可能!”
“白乌人亦有七情六欲,情之所至,主人怎知不能?”时雨慢悠悠地问。
“我族人与凡间鲜有往来,我已算是离经叛道。何况白乌氏身有禁咒,不得与异族通婚,即使有破禁私通者,生下的孩子也无半点异能。”
“主人的意思是……的确曾有白乌人与异族生情,并且还有过孩子?”时雨敏感地从灵鸷的话中捕捉到了重点,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灵鸷显然无意延续这个话题,只说:“若阿无儿与白乌有关,大执事绝不会看不出来。况且白乌人屏障法术,也需借助通明伞这样的神器方能办到,他却天生如此。”
“管它呢,我还是做我的凡人吧。活久了累得慌,凡人此生腻了,还能寄望来世。”谢臻满不在乎地笑着:“对了,说到屏障法术,我又想起一桩可笑之事:去年我游至长安,某夜宿在城外野庙,没想到竟招来了妖物。我见她貌美动人,一上来便大献殷勤,也懒得扫兴。结果她欲以媚术吸我精气却徒劳无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竟打了我一耳光,怒冲冲地走了。”
“你怎知她是妖物?”绒绒问。
“像我这样英俊的书生,被妖物觊觎也是难免。”谢臻大言不惭,无视绒绒的白眼继续往下说:“荒郊夜深,无端来了个一身狐骚味的佳人,就算是我也会生疑的。更何况她自以为已魅惑于我,松懈之下,几条毛茸茸的黑尾巴都露了出来。”
灵鸷听他描述,竟觉得那场景有些熟悉,“她是不是眉心有一红痣,以双瞳魅惑于人?”
“正是。”
“是阿九!”
谢臻、绒绒同时开口。
“原来你们是老相识!”谢臻拍腿大笑,“也对,都是长安城中的妖……修行之辈,自然有些交情。”
“我与她并无交情,只是有过跟你同样的遭遇。”
“如此说来,这个阿九小娘子先后遇上了你我这等不解风情的猎物,命运实在堪怜。咦,你也吃了她一记耳光?”
灵鸷摇头。
“她为何对你手下留情?”谢臻失落道:“下次有缘的话,我倒要与她理论理论!”
时雨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下次。阿九对我主人无礼,早已命丧主人手下。”
“啊!哦……”谢臻拖长了声音,原本随意搭在灵鸷肩上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谢臻,我和阿九谁比较美?”绒绒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哀怨。
谢臻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对灵鸷可还有过别的“无礼”行径,敷衍地打量了一下绒绒,“众生各有短长,小丫头这又何必呢?”
“俗不可耐的浊物,你果真没有半点慧根!”绒绒气急败坏,转向灵鸷求证,“你也觉得阿九比我美吗?”
灵鸷酒意上头,起身正欲离去,闻言头也不回,“嗯。”
绒绒对着灵鸷的背影暗自腹诽:“白乌人定是石头里长出来的。”
“我亦有同感。”
绒绒闻声看向时雨。时雨含笑,正等着她前来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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