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生·孤暮朝夕_辛夷坞【完结】(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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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鸷点头笑了笑。

  谢臻体力不支,强撑了一会,终究昏沉睡去了。灵鸷将门掩上,回头看见在门外静候已久的时雨。

  “主人眉间舒展,想来谢臻安然无恙。”

  “嗯。”

  时雨见灵鸷不欲多说,沉吟道:“谢臻可知晓主人耗损了自身修为来护住他心脉?”

  灵鸷远离了那间客房,方回首嘱咐:“用不着告诉他,此事也与你无关。”

  “这次救下了他,下回他再一命呜呼,难道主人还要灭了前来拘魂的鬼差?”时雨半真半假地笑着。灵鸷并未回应,他又自顾往下说:“这样强行吊着他一口气,他一日不死,主人一日不可松懈。你忘了自己重伤初愈,万一再遇强敌……”

  “我已说过不用你管。”灵鸷抬眼看向时雨。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入耳却十分清晰。

  时雨的笑意慢慢从脸上褪去,黯然看向远处一半掩藏在云雾中的乌尾岭,“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怪我害了谢臻。绒绒想必什么都对你说了。”

  绒绒以为谢臻会死,心慌自责之下,哭着对灵鸷坦白了鴖羽之事。她说其中也有她的过错,要不是她拿出那两片鴖羽,谢臻中途折返,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灵鸷同样对绒绒说了,此事与她无关。绒绒并无害人之心。至于时雨……他一贯如此,灵鸷竟未感到意外。

  “我还未查明谢臻为何而伤,天火损伤心脉一说仅是揣测。你们提议让他佩戴鴖羽时我也在场,若是为了这个,我也脱不了干系。”

  灵鸷越是心平气和,时雨越如鲠在喉。

  “主人尚有未竟之事,不可罔顾已身。不就是将修为注入谢臻体内保他心脉不断吗?这件事交与我来做。”

  “不必了。”

  时雨沉默片刻,方又哼笑一声,“说千道万,还是怕我伤他性命!”

  “难道我不该如此?”灵鸷语气甚为冷淡。

  “你心中有气,大可痛快责罚于我。要打要骂,让我以命相偿我都由着你,我半句怨言也不会有。可你这样防着我,冷着我,又有什么意思!”时雨灭于手心的那把虚火仿佛一下子蹿到了心尖。

  “那你就……”

  “让我滚?”时雨未等灵鸷说完就将话接了过去,“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你只会对我说这句话,从来就只有这一句!”

  灵鸷怎么都没想到时雨反倒成了兴师问罪的那一个。他不善应对这种事,今日也不打算动手,只得掉头离开这是非地。

  “我还没滚呢,你也休想走!”

  时雨话音落下。灵鸷迟疑地看向攥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要不是手的主人灵台依旧清明一片,灵鸷也不信有人可轻易操纵于他,否则定会以为他被邪魔附体。

  “除了让我滚,你没有别的话可对我说了?”

  “我从未强求于你,来去皆是你的自由。”

  “这还是让我滚的意思。换一句!”时雨红着眼,目呲欲裂。

  灵鸷心中也无名火起,“从长安鬼市那时起,是你执意跟随于我。这一路无论你有何心机盘算,我都不曾与你计较。你还要我如何?”

  “你可以与我计较,只是你不屑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唇舌罢了……再换一句!”

  灵鸷一时语噻。他此生从未陷入这样可笑的境地。他为何要像无赖小儿一样与这孽障争执。说什么、不说什么还要由他摆布。

  他等自己那霎急怒过去,这才又开了口,“我与人计较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给我滚,要么我杀了你。”

  “你对待那只火浣鼠也不是这样。”时雨下颌扬起,声音却低了下来,“一只小宠而已,在身边时可有可无,丢了也毫无顾念,但凡忤逆于你,最多一杀了之!谢臻前世有难时,你在族中长辈面前长跪不起为他求情,禁闭六十年也要再见他最后一面。只有他最重要,我在你心中连火浣鼠都不如!”

  时雨那双极为明秀的眼睛在一层薄薄水光覆盖之下,似有哀伤,也有怨憎。灵鸷心中一颤,试图回避这似曾相识的错觉。

  “谢臻是凡人!”

  “那又怎样?”

  谢臻是凡人,大掌祝终究不便生杀予夺,她只是要给灵鸷当头棒喝,灵鸷领受了,跪下了,谢臻的命就保住了。可火浣鼠算得了什么?它当众闯下大祸,连累霜翀身边那一只也被强行送走。霜翀据理力争,他的火浣鼠被大掌祝当场击杀,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难道灵鸷也要如此?被送走后的火浣鼠至少又活过了一百多年,虽然它对灵鸷恨之入骨。

  灵鸷不知时雨为何如此偏执,可细细一想,时雨似乎又没有说错什么。

  “松手。”他提醒道。

  时雨充耳不闻,“无情乃是白乌人的传统,昊媖尚能亲手杀了晏真。幸而谢臻只是个凡人,否则他朝白乌有难,难保你不会拿他祭塔。”

  时雨的手还留在灵鸷臂上,灵鸷的手却已按在了通明伞柄,伞尖幽光蠢蠢欲动。

  时雨的手紧了紧,“拔剑啊,灵鸷!”

  满池青碧之色顿时将两人环绕,陌生的潮气和水生植物的清芬扑面而来,露水从绿蜡般的阔叶坠落,濡湿灵鸷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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