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绒知道这花篮名曰“芳华窟”,本是镇守瑶池之物。落花无休无止,但凡被它沾身即会化作瑶池钟乳,真没想到连这个宝贝也归了黎仑保管。
四下已陷入乱战,白乌氏果如传闻那般骁勇无双,以寡敌众迎战昆仑墟天兵神将也丝亳不怯;昆仑墟所出并非全是精锐,但胜在人多势众,法阵森严。这样再打下去,就算灵鸷和那拿弓的小郎君侥幸得胜,也难能保全身而退。对白乌人心存芥蒂的昆仑墟旧神也不止黎仑一个,此仇一旦结在明面上,日后恐怕后患无穷。
绒绒见无人顾得上她,跺了跺脚跃上云端。她直奔昆仑墟而去,云下的人逐渐细小如蚁,福禄镇很快也变作指甲盖的一丁点,被缭绕的云雾遮挡着再也看不见了。
“毛绒儿,你往哪里去?休要扰了主上闭关!”宣眀忽然振翅挡在了绒绒身前。
“你管得着吗?如今我连回昆仑墟都要经过你们的允准?”绒绒一看来的是他,当即柳眉倒竖地连骂带嘲,“你和黎仑联手尚且在一个白乌小子手下讨不到半点便宜,竟还敢分神赶来阻我去路,当心黎仑横死箭下!”
“那小子确实厉害。他如无十分的本领,白乌之主又岂能放心让他前来收拾残局?”宣眀温吞道,“你放心,他还需应对芳华窟,黎仑一人暂时无虞。”
绒绒白了一眼:“谁担心你们呀,少往脸上贴金了。我以为你和你父亲离朱不一样,谁知道你得了捆仙索,照样学会了作威作福!”
宣眀有些无奈:“我父亲当年也是因为你总跟着白泽在园中捣乱才会惩罚于你。哪次不是被你中途逃脱,我暗中帮你还少吗?”
提到了旧事,绒绒心中难免有些动容。她踟蹰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也不复那么强硬了。
“黎仑从前只是偏执,一遇上白乌人和烈羽剑,怎么就跟疯狗似的咬着不放。”她垮着脸问,“宣眀,你也那么痛恨白乌人?今日一战并非不能避免,非要闹到两败俱伤不可吗?”
宣眀想着自己离开时黎仑独力应对霜翀的困境,眼中黯然:“白乌氏尚且不失当年遗风,昆仑墟却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只因尚有青阳天君坐镇九天之上,下界那些妖魔鬼怪还存有几分畏惧之心,不敢肆意胡作非为。可你离开的时日已不短,应该还不知道,现在主上闭关动辄千年之久,早已不问闲事。我追随主上的时日仅次于你,可是就连我也有一千一百年未曾见过他了。”
“所以就轮到黎仑在昆仑墟上作威作福?”
“英招、陆吾随天帝归寂后,黎仑受命接掌昆仑墟守卫神官,上至三虚界,下至悬圃都归他管辖。说是守卫神官可代主上号令众神,可现在还有几个叫得上号的天神?休说亲历过孤暮山之战的都走了,就连生于大战之前的神灵也所剩不多,他们未必会买黎仑的账。黎仑这些年维持着昆仑墟的声名,打理日常事务……他生性要强,既要施威,又要服众,也是不容易。这次听信土伯一面之词贸然出战确实不妥,我也劝说过他。可他心中想来憋屈已久。你看看,空荡荡的众神之所,能调动的也只有一众星官了。”
宣眀停顿良久,又道:“你一心向着那白乌小子,忘了自己出自昆仑墟了?”
“我没忘,正是如此,我更不想看到任何一方流血受难。你既然知道我是要去找他,如今除了让他出关,还有别的法子吗?”
绒绒说了谎,她并不在意昆仑墟。绒绒心中所系的从来只有一个人,而不是一座九天之城。无论那座城是当年的众神所居,还是而今的凋零如许,都与她无关。
她的家在苍灵城,她心中的人也在苍灵城。这两样都已消逝,时雨和灵鸷就成了她的全部,甚至还有谢臻。可谢臻死了……如果不是土伯和昆仑墟的天兵天将,他本不用丢掉性命。绒绒虽努力地不去痛恨黎仑,然而她的心还是偏向白乌人的,因为白乌人可保住灵鸷和时雨不再受伤。
宣眀低声道:“主人在三虚界,你去了也无用。”
“我不信!”绒绒一惊,“他为何要去三虚界那样凶险的地方闭关?”
三虚界在昆仑墟之巅,号称“天之极”。那里是盘古开天时清气上升的极限,也是十尊始祖大神炼化抚生之处。三虚界的灵场至臻至盛,如若修为不够,无法与其相衡,便会被其反噬。
相传上骈大神垂危时曾以伤重之身独闯三虚界,希冀借助其中的力量东山再起,最终却抵御不了三虚界的反噬而陨落九天之极。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宣眀叹了一声,“三虚界闯不得,你切不可莽撞,否则连主上也救不了你。”
绒绒岂能不知,三虚界无须守卫,因为寻常天神根本不会想要靠近,更不要提进入其中。如果青阳君是在那里闭关修行,如今的天地间能入内唤醒他的恐怕唯有他自己。
绒绒仍未死心,撇开宣眀还是去了一趟昆仑墟,果然寻遍也不见她要找的人,最后眼泪汪汪地回了时雨身边。她去而复返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所见的战况更让她心惊。
三十六天罡与二十八星宿已折损过半,黎仑披发怒目犹如疯魔,宣眀除了捆仙索,还祭出了他轻易不用的孤月轮。白乌人身上多半也带了伤。
52书库推荐浏览: 辛夷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