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_李李翔【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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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qíng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张说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哪怕他最不拿手的唱歌,亦是全qíng投入。袁蓝举着酒杯找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伸出手,"钟笔,幸会幸会。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风姿绰约,艳光四she。"
风姿绰约、艳光四she不是好形容词,她知道,但她还是伸出手,同袁蓝好好地握了一握,察觉她的指尖跟自己的一样冰冷,"你也一样,容颜不改,风采依旧,袁蓝。"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袁蓝是东北人,个子高,骨架小,桃花眼,身材微丰,xing格直慡。袁蓝不愿意跟她敷衍,冷哼道:"我以为你躲在香港不回来了呢。"
钟笔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哦,为什么这样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勇气尽失,差点儿落荒而逃。
袁蓝露出不屑的神qíng,"你还敢回来?真是勇气可嘉哦--"轻轻击了下手掌,嘲讽中一脸鄙夷。钟笔本不想解释,但最终还是开口,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事qíng,如鱼饮水,个中滋味,冷暖自知,不事到临头,谁都没有发言权。"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的辩解让事qíng变得更加糟糕。袁蓝冷冷地看着她,"说得好,说得好!那么爱慕虚荣、奢侈成xing、水xing杨花、忘恩负义,也是身不由己了?"
任何女人都受不起这样的指责。钟笔脸色大变,冷冷地道:"这个,不容你置喙。"
袁蓝轻蔑地说:"真不要脸。"手腕倾斜,将手中的酒淋在她头上。
钟笔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惊呆了,连躲避都忘了。不一会儿,头发全湿了,酒滴滴答答落在脸上、肩上、身上,继而滴在地上,感觉像是身体某个部位汩汩流出的鲜血,难受得四肢百骸都痉挛起来。她抬头四处张望,眼睛好半天没有焦距。见周围众多眼睛看着她,似乎都觉得大快人心,她脸色瞬间苍白,暗暗揪住自己的衣角。钟笔,钟笔,忍一忍,忍一忍,这不算什么。黑棋子般的瞳孔映出心底诸多的qíng绪,尴尬、láng狈、难堪、伤心、痛苦、惶恐无依……
她吃过许多不可言说的苦,可是从来没有当着众人受过此等羞rǔ。眼泪可以qiáng忍,但是她控制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指甲掐进ròu里,用尽全力qiáng迫自己镇定。她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手袋,背对众人,拿出纸巾擦脸,十指抖了又抖,几乎抬不起手。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丢人现眼,忍,无论如何得忍住!
周围人见此变故,瞪大眼睛,很是吃惊,但是没有人上前解围,包括脾气温和的魏建平。不过有人发出叹息,"唉--"看到钟笔忍着眼泪默默承受的样子,不是不同qíng,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qíng。
张说把话筒掷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所有人吓了一跳。他看着袁蓝,冷冷地问:"怎么回事?"脸色极差,一向平和的声音变得尖厉,眼神凌厉。
钟笔怕事qíng闹大,那她在大家心中更无立足之地,忙说:"没事,没事,一时失手而已。"因为隐忍,声音沙哑,鼻音浓重。她站起来,背过身去,"我走了,你们继续。"她整个人快崩溃了,再多待一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下去。难道她就如此下贱,送上门来给人作践?
但是袁蓝并不领她的qíng,仰首说:"我泼的。"她敢做就不怕承认。
张说眸光一寒,bī视她,一步一步走过来,"为什么?"
"有些人需要教训。"
"没有人需要教训,而你,也不是上帝,拥有裁判众生的权力。"他拥住快要晕倒的钟笔,环视场内,一字一句地说,"以前我跟大家一样,觉得她不可饶恕。可是,当事qíng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其中的错综复杂,并不是简单的对与错便能判决。"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凄凉。有时候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更加容易解开苦苦纠缠的心结,他也是许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有的人天生拥有一切,有的人却需要为了三餐的温饱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钟笔终于失声痛哭,伏在张说胸前抬不起头,全线崩溃,啜泣道:"不,我错了。我爱慕虚荣,背信弃义,懦弱无能,意志不够坚定。今天这杯酒,我罪有应得。"她对不起张说,但是没有对不起其他人。
众人见到此qíng此景,皆有一丝不忍,就连始作俑者魏建平,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他替朋友打抱不平,可有打错了?
袁蓝长到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呵斥过,顿时涨红了脸,气愤地说:"我哪有做错?连她自己都说她罪有应得。"
魏建平没想到事qíng闹得这么大,他不过想给钟笔一个灰头土脸罢了,如今一个弄不好,多年的老同学恐怕要反目成仇。他连忙拉过气犹不平的袁蓝,息事宁人地说:"你醉了,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话:"我们不是道德的化身。"不该轻易判谁的罪。孰对孰错,换个位置,答案截然相反。
第六章 忆往事勇气可嘉
张说拥着钟笔出来,"我送你回去。"声音镇定,肩膀宽厚,怀抱温暖,充满安全感,让人如此的依赖。
钟笔点头,"嗯。"声音仍有一丝哽咽,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五花六道,跟鬼一样。毫无形象地大哭一通,她的心qíng反倒好转不少。张说送她到洗手间门口,"去收拾收拾,难看死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全花了,嘴唇发紫,脸上半点儿血色都没有,双目通红,惨不忍睹。她用纸巾擦gān头发,卸了妆,用冷水冲了脸,宽慰自己:只要天不塌下来,太阳照样升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总是要在屈rǔ轻视里才知道深思反省。
出来时,她已恢复平静,只是眼睛依然红肿。
她qíng绪不佳,一路都没有说话,微凉的夜风一点点chuī散记忆里混乱不堪的过往。张说推她,"到了。"她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忽然拍头,"哎呀,糟糕!"
张说忙问怎么了。她将左学要雪媚娘、榴莲苏的事说了。左学这小子,答应他的事若是忘了,绝不肯罢休,整个儿一太上皇。
张说想了想,"你也没吃饱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极好的广式点心。"就这么让她回去,他不放心。
张说口中的"附近"是北大附近。车子停在路边的店铺前,这是以前钟笔最爱来的一家点心店--gān果、蜜饯、饼gān、糕点……应有尽有。
多年不曾来过,周围的建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身上披着张说的西装,大眼睛四处张望,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有些茫然失措。头顶闪烁的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眼睛穿过对面划成几何图案的繁花绿糙,落在校门口几个镶金大字上,提醒她这里是北大。旧时场景旧时人,她心中蓦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之qíng。看着路灯下熟悉的店面招牌,她用力推开玻璃门,欢快地喊:"老板!"
老板身穿白色棉布背心,腆着啤酒肚,摇着一把缺了一角的芭蕉扇,坐在那儿听广播,脚下一双人字拖yù坠不坠。看到有人进店,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买什么自己拿,钱在鞋盒里,自己找。"
还是这样的脾气,这样的悠闲自在,十数年不变。钟笔不知为何,像是他乡遇故知一般,抓到一点儿什么熟悉而又永恒的东西,觉得非常高兴。她冲过去,手舞足蹈地叫:"老板,我要买吃的!"激动得恨不得把屋顶掀了。
老板当然不认得她了,晃晃悠悠走过来,也不看人,张口就说:"同学,买什么?"
钟笔要了玫瑰花制的gān果、糖腌梅子、豌豆huáng以及蓝莓蛋糕,眨着眼睛的样子十分调皮,"老板,忘了带钱,可不可以赊账?"
老板瞄了眼她身上华美的礼服以及颈上的钻石,知道她在开玩笑,痛快地答应:"行。"钟笔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张说又要了雪媚娘和榴莲苏,掏出钱包把钱付了。
俩人沿着南门的林荫道进来。道路两旁是法国梧桐,高大繁茂,密不透光。夜色深沉,偶尔几个晚归的学生步履匆匆,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还未开学,偌大的校园十分安静,周围花木扶疏,虫鸣蝉唱,使人更觉静谧。物是人非,风景依旧,一样的天,一样的脸,一样的你,就在我的面前。
触景生qíng,往日的片段在眼前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第一次社团活动她便找不到地方,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理工信息二号楼在哪里。有人拍她的肩膀,"同学,你是'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的会员吗?"钟笔回头,眼睛一亮,不理人家的问话,一直盯着旁边的人看。那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个xing美少年嘛!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么大的学校都能碰到。
魏建平和气地问:"同学,你是新会员吗?我是这个社团的团长,我叫魏建平,建设的建,和平的平。"
钟笔撇嘴,名字真老土,手指着张说,"那他呢?"
张说打断她的询问,"时间快到了,走吧。"钟笔跟在后面,一心想着该怎么跟他搭讪。
魏建平和张说也不知道地方,从理教信息楼一路问到东门,最后在一个新建大楼的某个旮旯里找到了。众人都埋怨教室难找,讲座怎么选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张说在最边上坐下,魏建平跟了过去。钟笔一个人都不认识,站在那里不知该往哪儿去,茫然四顾,心里发慌。魏建平见了,连忙招手,"过来,跟我们一起坐。"他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很懂得照顾人,跟张说的xing格截然相反。
钟笔大喜,连忙奔过去坐下。讲座开始,众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钟笔随口寒暄了几句,指着张说开始套话,"魏建平,他叫什么?大几了,学什么的?"
魏建平真是好脾气,竹筒倒豆子般通通告诉她:"哦,他啊,天才哦,光华管理,学金融的。至于叫什么,你自己问他吧。"
钟笔心中说他真是知qíng识趣,连忙越过魏建平,拍着张说的肩膀问:"同学,我是新加入的会员,我叫钟笔,你叫什么?"张说见她整个人倒在魏建平身上,姿势亲昵,不喜她这样随便,有点儿不悦,没有回答,拿了本书递给她。
钟笔碰了个冷钉子,有些讪讪的,接过来一看,是《经济学原理》,内页上写着"张说"二字。翻开,满篇全是数字、图表、符号、专业术语,一时头发晕,连忙合上。对方的冷淡这么明显,她不敢再搭讪了,决定旁敲侧击,便问魏建平:"他大几?"魏建平笑道:"研究生都快毕业了。"钟笔很是吃惊,她以为他还是个小正太呢,没想到已经是老男人了,果然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魏建平又接上一句,"十九岁。"和钟笔一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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