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滚天地动,雨悲落云津。落归坡冷,魂销尽瞑。
她一曲唱罢,沈鱼经久无话。她脑海中唯有两句诗可形容问酒的歌声,“雨住林幽寂,风声犹泣铃。多情遗古恨,长使泪拭巾。”
她不过是个女子,如今也因回雪的歌声而动容,恨不能将她所要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她妙音虽止,余韵却仍渺然回荡,绕九华寒窟数周而不散。
沈鱼如被魇住一般,直到回雪轻咳一声,才如梦初醒。
沈鱼惊道:“方才,这曲子……”
回雪略一挑眉,神色中三分冷艳:”这便是摄魂之术。我这首曲子,也不过唱出《断相思》的一分功力而已,便能摄人心魄。若是能找到真正的曲谱,我便有十分把握,能唱得无情人有情,有情人断情。”
沈鱼已经听她一曲,内心极为折服,因问道:”这样的千古奇曲,你肯教我?”
回雪泠泠一笑:”我可以教你。你却要现出足够的诚意来。”
沈鱼早知如此。可如今回雪已然抛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价码,她又如何能就此转身走出九华寒窟,权当做今日未曾遇到回雪?
她踌躇半晌,重重地一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回雪见她神色,已然知晓此事已有眉目,因而循循善诱道:”你们九尾天狐一族,寿命极为绵长,我听闻你们有一位老祖,已活了一百二十余万年,如今安在。是不是?”
沈鱼挑眉道:”这事不假。不过你若要以老祖为筹码,我却是不能依的。”
回雪柔媚一笑:”我自然不会叫你做那样为难的事情来。只是你们九尾天狐寿命如此之长,想必不会在意区区一年的功夫罢?”
沈鱼问道:”一年?你是何意,直说便是。”
回雪傲然道:”我要你在这九华寒窟,替我捱上一年!”
她这句话让沈鱼猛然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这怎么可能,九华寒窟既是镇压你在此,怎能是说替就替的!”
回雪此时已然将自己的目的说出,自然是全力劝说沈鱼道:”九华珠镇压我,是因为我魂魄受损严重。此时若是让一个魂魄健全之人来替我,自然是不行。不过你可是最好的人选。”
她顿了顿,见沈鱼一副听进去的样子,才满意道:”你替我在这里捱上一年,我则下界去寻那结魂灯来。我一位故人,伤及魂魄,只怕活不过这一岁了。”
说到此处,她面上本是神色明媚,如今也低沉了下来,眼中更有泫然欲泣的悲伤。
沈鱼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她虽然这几年经的事情多了些,到底还是资历浅的小丫头,这时已然被回雪的眼泪乱了阵脚,直问道:”你可是要救那四皇子?”
回雪双眸一凝,一向淡然的眼神之中被惊出一泓涟漪。她笑靥里犹带着些狠厉,一瞬间便冷了神色。
“你…是天帝派来试探我的?”
回雪原本尚显得红润的双颊瞬间苍白下来,嘴唇紧抿,一头如瀑般的青丝无风自动,让沈鱼被骇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沈鱼这才知道回雪心中所想,忙摆了摆手。眼下也只能把几欢卖了,希望他等会儿不要生气才是。她解释道:”非也,我是听七曜神君所说。他一向很钦佩姐姐的痴情。”
回雪听闻此言,回想道:”七曜星君?可是九重天上那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沈情笑弯了腰,也不说破,只应道:”便是他没错了。”
那回雪方才是怕天帝派人来试探于她。眼下知道沈鱼并非是天帝的人,放下心来,才同沈鱼说起四皇子的事来。
四皇子魂飞魄散已有数万年。这几万年来,他的魂魄当初在冥界受了重挫,是无法单独进入轮回的,因而散落在人间各界。回雪手中也有他一缕残魂,只是极为微弱,就算经历了回雪这些年来用自己的本源之气一直温养,也只是刚刚抑制住溢散的趋势,想要逐渐稳固魂魄极为艰难。
回雪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如同无稽之谈。沈鱼与她素不相识,又怎么可能愿意替她在这九华寒窟日日受这彻骨寒心之痛呢?她此时的请求,就如同弥留之际时的回光返照一样。与其说是在求沈鱼,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伸出右手,缓缓摊开手掌。在那细嫩的掌心之中,有一缕魂魄微弱的波动。回雪的目光极为平淡,可在那平淡背后的决然,没有人能看见。
她抬起头,云淡风轻地开口:”我的神力在这九华寒窟之中被限制了九成,能将他最后残魂温养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致。而他不过一介凡人而已,就算当时我以神力为他种灵种、仙根,他本体却不过肉体凡胎罢了。五万年过去,他那些四散的魂魄也快要散尽了吧……”
回雪缓缓地闭上双眼,唤沈鱼道:”你来。”
沈鱼徐徐上前,在回雪的示意之下,轻轻触碰着她的双手。
在那里,她感觉到一阵极为微弱的律动。
回雪没有说谎。这缕残魂极为微弱,全靠本源之气的支撑,才能勉强维持。
回雪惨声道:”天上一年,凡间便是一万年。没想到,直到他魂魄消散,我都没能去看看他。连这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她此时并没有声泪俱下,沈鱼却从她的语气之中听到了死志。
果然,回雪攥紧双手,恨声道:”你走了,我独留在这天界有何意义?只叹我闯冥界、灭鬼差、业火诛神阵都生生闯过,甚至以身为饵,得到结魂灯的线索,却仍然不能救回你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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