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有 27 层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但是湾区最精英的一家找人事务所。他们曾经找到失踪二十年的小孩。
方含笑报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写了一张一百万美元的支票。
“太多了……”杰森·德威说,这家事务所的老板,“这差不多是我们两个季度的收入。”
“很好。接下来六个月,请不要再接其他单子了。”
周二下午有海航英麦项目的融资安排会议。原定方含笑在北京与英麦主责顾问摩根士丹利旧金山办公室视频,结果她直接出现在加利福尼亚街摩根士丹利的办公室。
加利福尼亚街 555 号。她进门时停滞片刻,一时感慨万千。仍然是那座红褐色的、打着褶子的大楼。星巴克也还在。十二年过去。物是人非。太平洋来的西风依旧猖狂,扑打得人浑身冰凉。
高盛在 45 层,摩根士丹利在 35 层。她先去 45 层跟熟识的同事打招呼,然后去 35 层开会。卖方顾问分外惊讶。他们只预料她会在视频里象征性地露个脸,没有想到买方主责顾问的 MD 会莅临现场。
融资方案仍然是杨晟负责。他跟卖方的人一样惊讶,没有预料老板会坐在卖方会议室里。北京组的人都知道她周末住院的事情,结果没想到她周一就飞旧金山。
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安静坐在角落里,并不说话。只有在卖方对融资方案某些细节提出疑议,而杨晟没能很好回答时,她才轻声开口解释。
会开到下午六点。方含笑收到德威发过来的短信,给了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奥克兰的地址。
方含笑驱车前往奥克兰。在 12 街地铁站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这里位置很中心,店面装潢也不错。方含笑先安了心。
明明已经是吃饭的点,店中却宾客寥寥。方含笑踏进店中,听见后面有个女人呵斥:“黄脸婆,会不会干活!碍手碍脚,做不来账也就算了,连洗个盘子都摔。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被呵斥的当真是个黄脸婆。唯唯诺诺,一迭声地道歉。扭头时看到方含笑上来,赶紧迎上来,笑容满面,讲着广东腔的国语,“雷好雷好,几位啊?”
火鸡。
完完全全是黄脸婆的样子。额头油腻,鬓角散乱。没有妆容,眼角生纹。眼里再没有当年双刀火鸡的一点点英气。她双手还是湿漉漉的,潦草地在工作服上一擦。面色憔悴,却满脸堆砌笑容。“往里面走啊!店里新上的龙虾要不要尝啊?”
十年不见,她竟然老成这个样子。
方含笑心里一痛,“就我……就我一个。”
“唉好好好,往里面走。坐窗口好不好啊?”火鸡热情地把她往里请,端上热水,送上菜单。完全没有认出方含笑。并不奇怪。她从摩根士丹利的会里出来,连衣服都没换,仍是白领丽人打扮。上千刀的职业套裙和上万刀的腕表毫不低调,锃亮的六厘米跟鞋武装到脚。连她自己也不能认出自己,火鸡怎么可能认出她是十三年前那个笑笑?
火鸡热情地跟方含笑推荐店里新到的龙虾。方含笑说好。火鸡登时乐坏了,立即又给她推荐凤梨虾球,酱猪蹄,粉蒸牛肉,干烧桂鱼。无论火鸡推荐什么,方含笑都说好。后来连火鸡都不好意思了,“点这么多,吃不吃得了啊?”方含笑笑说没关系。
摆了满桌的菜。方含笑就着酱菜吃小米粥,别的什么菜都不碰。火鸡再上菜时,越发不好意思,跟方含笑道歉说,“小姐,你太亦诚啦。我叫你点咩,你就点咩,吃不完怎算啊。”
方含笑伸手握住火鸡的手,含泪说,“火鸡,坐下来一起吃。”
“那怎可以?我老板要闹嘅。”火鸡说,“点解你知我叫火鸡?”她歪头看她,忽然就愣住了。堆起来的假笑僵在脸上。
方含笑坐着,火鸡站着。方含笑用双手握住火鸡双手,抬起头哽咽说,“火鸡,我是笑笑啊。”
火鸡一震,喃喃重复,“笑笑……?”她盯着方含笑看了一会儿,然后眼泪就涌上来。她从方含笑手里抽回双手,想要伸手去触她的脸。手指快要触碰时,却又停住。那妆容太精致,她怎么敢碰它。
方含笑伸手,把火鸡的手按在自己脸庞上,抬头对火鸡笑。火鸡再没忍住,眼泪滚出来。方含笑一头扎进她怀里。火鸡伸手紧紧抱住她,一声声唤她的名字,“笑笑,笑笑……这几年都去哪边啦?怎都没个信啊?”
方含笑说:“我没良心。”
火鸡说:“返嚟就好。返嚟就好。”
方含笑拉火鸡坐下,问她这些年的情况。才知道火鸡为替儿子偿还赌债而将港店转让。母亲到处辗转给人打工,儿子仍然在外头鬼混。后来儿子从母亲这里再捞不到一点油水,母子间联系便少。
火鸡说了自己的情况,也不及问方含笑,就拉着她往屋后走,一面朝后面的弄堂嚷嚷:“二五仔!二五仔!——你睇边个返嚟啦?”
二五仔就是当年的板寸头。他仍然剃着个板寸头,只是已从少年变成大叔,在旁边店里给人修车。他工服肮脏,盯着方含笑瞅了老半天,直到火鸡确认,才终于认出她是谁,却竟是不知所措。方含笑跟他拥抱。
他们说起小恶魔的情况。
“阿九太惨了。”板寸头阴着脸说,“他在牢里,撞在剃刀托尼手里。被活活逼死的。那一阵他爸爸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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