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立竿见影。方含笑果然凑在话筒上唱了,只是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那最后一段是这样的魔性:
我活着是你的人儿啊
死了是你的鬼儿啊
你想咋地儿就啊咋地儿啊
月亮它照墙根儿啊
我为你唱小曲儿啊
看你睡啦 我心里美滋味儿啊
我活着是你的人儿啊
死了是你的鬼儿啊
你想咋地儿就啊咋地儿啊
太阳又升一轮儿啊
映透了窗户纸儿啊
看你醒啦 我心里没滋味儿啊
日子长啊 我为你擦眼泪儿啊
音乐刚停,就听到外头嘭的重重一响,接着清脆响亮的哗啦一声。
接着田田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方总张总把洗手间的一整面玻璃都打碎啦!”
方含笑一贯不能应付拿她起哄的场面,巴不得有机会离开现场。她有些步伐不稳地往厕所走。走到男厕所门口,被眼前的情景吓醒了三分。
厕所一整面墙的镜子被人用拳头砸碎。带血迹的玻璃碎片撒了满地。有人尖叫着,踮着脚跳过玻璃跑出来。还有人大叫,“快叫保安!快叫保安!”
张久全头颅低垂,双手握拳,站在那一地玻璃碎片里。鲜血从他低垂的双手上淌下来。
“你——”
方含笑才吐了一个字,就被一双利爪蛮横地拉扯过去,重重一下按在墙上。她听见自己的后脑勺撞在墙上的咚的一声。她头痛欲裂,眼前一黑。
那双滴血的手掐到了她脖子上。
对。掐死她。
那个夺走你十年青春的罪魁。
那个害你十年不见天日的魔鬼。
那个在你噩梦里一次一次出现的,毁了你的一切,再将你推下深渊的恶毒女人。
就在你眼前。
掐死她。
掐死她。
那血从她脖子上流进衣领里,淌过她的胸口。滚烫滚烫。
音节一个一个地从他牙齿缝里迸出来,像玻璃一样破碎,像玻璃一般锋利。可是却拼不成完整的词语。
“方……含……笑……”他瞪着她,目眦欲裂,眼角好似流血,“方……含……笑……”
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开口。
他决定杀死她之前问问她。
因为他,他其实是不太明白的。
他想问问她。为什么呢?
她怎么可以做到的呢?
她怎么可以,以这样绝情的方式,将他判了死刑,然后转身跟另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跟他结婚,跟他上床,然后跟他一起生孩子的呢?
她怎么可以,在这样残忍地践踏他之后,转身跟另一个男人,那样高兴地唱歌呢?
然后再假装不认识他呢?
他要把她的心挖出来看一看。对。就在这里。他应该把她的胸口切开。
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了呢?
他把自己的心剖出来,鲜血淋漓地交给她。可是她把它扔去哪里了?他的心呢?
但是他没能完成这场质问。
“我操——你妈——”
从走道里狂奔而来的周更新,飞起腾空,使尽全力,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躯干上。
张久全没有及时松手。后果就是,他朝侧边飞出时,还带着一个方含笑。满地都是碎玻璃。
他飞起在半空中,仰面看见她的表情。那一秒的三分之一,好像定格,重叠在无数个黑夜之前,他们目光交织的时空里。地平线上是璀璨的灯火。
她眼里盛满至深至重的悲凉。满到要溢出来。
他忽然心痛。在他大脑做出反应之前他已松手,换成一个揽护住她的姿势。他自己仰面摔在玻璃上,而她倒进他的怀里。
她倒在他胸口。他贪婪地感受她的温度。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躺在碎玻璃里也没有关系。一直一直流血也没有关系。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时光不要继续,成全他们十年后的相聚。
周更新一步上前,飞快拉起方含笑。他扶住她,打量她,迅速为她理平衣襟,“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你脖子上有血——”
“不是我的血。”
周更新把方含笑护在身后,还想去踢张久全一脚。方含笑拉住。周更新作罢,但还咒骂,“你他妈找死!……脑子有病去医院啊!出来发什么疯!再有一次,看我不做了你!”
走道里聚集着围观的人群。KTV 保安不久赶到。方含笑从人群里叫出陈贤,低声嘱咐,“跟他们说是私事。玻璃我们赔。”
“明白。我会处理。”
陈贤与 KTV 交涉。杨晟与马修设法驱散围观人群。佳慧去找急救箱。田田盯着张久全。潘丽丽去包厢叫来徐简。
徐简到了以后,递给他一片碳酸锂和一片氯丙嗪。田田递上矿泉水。张久全慢腾腾地爬起来,很顺从地服下。
“去墙角深呼吸。”徐简说。
像一个早就习惯接受命令的犯人,张久全一言不发地站去墙角。
“这是最后一次。”徐简在他脑后说,“再有一次,我们就做电休克治疗——你总不想蹲中国的监狱吧?”
保洁员进来收拾玻璃碎片。人群慢慢散去。徐简赶方含笑回家,“放心吧。我看着他。”对周更新说,“你去叫个车,赶紧回家。”
周更新出门,方含笑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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