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下车,对车说:“在这里等我回来。”头也不回地向丛林深处走去。
虽然远离市井,此处仍有人迹可寻。人足踏出的小道,沿着不远出的溪流路线,在林间蜿蜒前行。树林并不安静。来自北太平洋西风带海域的大股冷气,穿越洪堡丘陵深入内陆,在成片未被命名的荒野森林中,掀起树叶的海浪。笑笑在单薄的外套瑟缩了一下,把长头发当成围巾裹在脖子上。
高纬地区,夜幕已然降临。他是个夜盲。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森林,他能走去哪里?
笑笑朝红点方向,摸索着走了半小时。好在林间有月色,勉强能看清近处,笑笑没有开手电。一来是为省电,二来是不愿引起注意——无论是被野兽,还是被人。
很快,手机没有信号了。
期间几次停下来,用指南针确认方向。渐渐的,林间小径不见。有几次被树丛与巨岩挡道,笑笑不得不绕开了走。不时停下来,估算已走的行程,在地图上重新标识。饶是如此,心里的惧意越来越盛。这里没有路标,没有里程碑,没有任何借以判断地点的标志物。只有连绵起伏的山岭,没有穷尽的树丛,和不时掠过的未知的野物。她是不是其实已经迷路了?她会被困在这里吗?
又走了半小时。假如她估算正确,这就是最后的红点位置。可是这里没有人。笑笑再也耐不住了,她打开手电,四下乱晃,惊起一群乌鸦。她爬到山岭,站在石头上大喊:“阿历——阿历——”
没有回应,没有人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笑笑在风里打着冷颤。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被冻死在这里。
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那么阿历的手机很可能也没信号了。假如此情属实,那么红点的位置,根本不是阿历的位置,而是他的手机最后一次向雷克萨斯发信时的位置。他们也许早已离开?
寒冷和疲劳消磨着她的意志。笑笑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回到车里去。远处忽然听见野狼的嘶鸣。笑笑心头一紧,定了定神,掏出地图和指南针,确定返回的路线。
但是她已经找不到来时的小路。
来时似乎一直朝西,那么努力朝东走,应该可以走回到公路上。甚至,哪怕走不出森林,只要靠近人烟,能收到信号,就不至于迷失在森林里。笑笑如是想,登时有了信心,又背着行囊,不顾脚酸腿胀,大踏步地朝东走去。
结果这一回,走不多久,笑笑就听到了人声。只是夹在风里,听不真切。好像在谈笑,又好像在争吵。笑笑朝人声的方向走去,被一座山丘挡住去路。往前是陡峭的斜坡。笑笑腿如灌铅,只觉迈不动了。
正在犹疑要不要爬上山丘时,忽然有什么东西沿着斜坡飞快地冲下来。笑笑飞快躲进树丛,用手捂嘴,防止自己叫嚷出声。那东西从笑笑跟前不远滚过去,停在一块岩石跟前。笑笑努力瞪大眼睛。此时乌云遮月,看不真切。
山上传来三五声枪响。接着周遭复归平静,只余空山间的呼啸冷风。
笑笑在树丛里一直蹲到腿麻。山岭上下来的东西,一直一动不动。
乌云散去,月光重现。笑笑等了许久,周围仍没有动静。但还是不敢靠近它。她坐在树丛里,努力睁大眼,隐隐看得那似乎是个人,然而已经不动了。笑笑努力平静,轻手轻脚打开书包,开了蓝熊主机。她把弹跳熊捧在怀里,然后慢慢朝那样东西走去。
走近跟前,笑笑忍不住一声低呼。是板寸头。
他的额头被人用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鲜血淋漓。此外衣衫有几处破口,滚下斜坡时被岩石所蹭。笑笑战战兢兢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尚在。松了口气。
书包里有些许急救用品。笑笑翻出简易绷带,替他包扎额头。接着轻轻叫唤:“板寸头!板寸头!”然而他始终不醒。
那鲜血很快渗透了绷带。笑笑无法,只得用手强按,希望能够止血。但手上热乎乎的,血好像还在往外渗。笑笑彻底着了慌,朝黑暗中的森林大叫起来:“救命——救命——这里有人受伤了——”
她叫了三五次,没有回应。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板寸头的额上伤口,显然不是他自己撞出来的,被人用什么东西砸出来的;他滚下斜坡,山上的人没有来帮助他,反而放了几枪。她此时呼救,招来的恐怕未必是朋友……可如果不呼救,板寸头的血还在流……
她住了嘴,没有再叫,只是努力按压伤口。周围再度陷入寂静。
就在这时,她刚刚藏身的树丛里,忽然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笑笑寒毛悚立。只见月光之下,树丛之中,有两个小小的东西,正在闪着莹光。
是两只眼睛。
眼间距太快。那不是人。
就在离笑笑大约五码的地方,它动了一下。半个身子露出树丛。轮廓毕现。
那是一头熊。
体型庞大超过成人,脸形如犬,耳短而圆,肩头有隆起,长而锋利的前爪……这是一头棕熊。
笑笑冷汗流了下来。
来之前已做足功课。加州最主要的两种熊是黑熊和棕熊。毛色并不是它们最主要的区别。黑熊看起来冷酷丑陋,实际上却温逊胆怯;棕熊虽然也不主动攻击人,但几乎所有熊攻击人的记录,都涉及棕熊而非黑熊。
熊并不凶猛,除非自身受到威胁,否则熊不会攻击人;但是熊也总是很好奇,它们会凑近陌生物体的旁边,闻它,逗弄它,看它是不是可以吃或者可以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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