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一起去嘛。”
见徐静书面有踌躇,赵蕊也跟着挨过来,小声恳求。
到黄昏才回来也好,这样可以推迟和赵澈见面。想到这个,徐静书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
于是一行四个活像做贼似的,各自“劫掠”了点现成的饼做干粮拿在手上后,就悄无声息溜出了别业大门,强硬挥退尾随而出的侍从,昂首阔步踏进上山道。
走出不多远,赵蕊笑嘻嘻指着道旁那小片海棠林:“表姐,你昨日就是在这里摘的果子吗?”
“对,就是这里。这片林子是天生天养的,没有专门的小径,上去时有点费劲。”徐静书道。
赵蕊奸猾偷笑,扭头眨巴着眼睛望向后头的赵渭:“三哥,这里的海棠果可甜了,昨日表姐摘回给我吃过。”
赵渭翻着白眼冷声哼笑:“想叫我去给你摘果子就直说,这么迂回做什么?”
轻易被识破小心机的赵蕊嘿嘿干笑,咬着饼躲到徐静书身旁。
赵荞笑着帮腔:“刚才光顾着拿饼,忘了带个水袋什么的。老三你辛苦一趟?”
“行。”
赵渭点点头,三两口将手中剩下的半块饼咽了,认命地拍拍手上残渣,利落地攀上道旁斜坡摘果子去。
虽赵渭平时看着文质彬彬,总是手不释卷的架势,但他到底师从储君驸马苏放数年,偃武修文齐头并进,身手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算得出挑。
昨日徐静书上这片林子摘果可费了大劲,光上坡就几乎花了一炷香时间。
可这会儿几个小姑娘半块饼还没吃完,赵渭就已扛了一大枝硕果累累的海棠枝跃身而下。
三个小姑娘被他这干脆利落的壮举惊到合不拢嘴。
“老三,”赵荞艰难咽了咽口水,“是叫你去摘果子,不是砍树啊!”
赵渭不以为意地抖了抖扛在肩上的树枝:“咱们四个人,摘少了不够吃,这样方便。”
说完,扛着树枝大步走在前头,让三姐妹跟在后头方便随手取果子吃。
“三哥,果子不洗洗吗?”
赵渭回头觑她一眼:“平日在府里没吃够洗过的果子啊?摘下来随便在身上擦擦就吃,滋味不一样的。不信你试试。”
作风如此豪迈的三公子,平日里在信王府内可是见不着的。
三姐妹乐不可支地跟上,赵蕊人矮腿短,蹦蹦跳着才能扯下果子来。徐静书本想帮她,却被赵荞拉住。
“没事,她平常在府中也拘得慌,既难得出来了就由得她撒欢蹦跶。”
四人各自啃着果子嬉笑闲话几句后,赵蕊大笑:“没带小六儿是对的!不然母妃殿下与侧妃都在,又有许多人跟着,定不能让我们这样。”
徐静书只是咬着果子笑,赵荞与赵渭则心有戚戚焉地双双点头。
赵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忽地皱起了小眉头:“我小时候,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撇下我偷偷出去玩?!”
赵渭脚下滞了,回头看了她一眼。继而笑了:“没有的。”
赵荞伸手在她面上捏了一把,故意将指腹上的浆果汁子抹在她的小脸蛋上:“没有的。”
她似乎还是不信,又将询问的目光转向徐静书。
“真没有的。”徐静书笑得感慨。
小时候,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之间的相处,与这几年全然不同。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从“后院人”减少的那一年开始,信王府这几兄妹,才渐渐开始变得像真正的一家人。
那时大家都还是孩子,心思澄澈通透,虽时常会因各种事而生出冲突摩擦与相看两厌,甚至会在别有用心的大人私下言语撺掇下习惯争抢与暗暗敌对,但终归还在赵澈不着痕迹却又持之以恒的努力下,慢慢被拢到了一处。
他们相互间并没有什么刻意和解的言辞或举动,就是不知不觉,沉默而柔软地一同长大了。
这真的很好。
往后,大概会更好的。
“恩师说了,咱们家兄弟姐妹几个,只要跟好大哥的步子,再怎样也不会走岔路。”
赵渭肩扛一枝硕果,大步流星迎着晨光,笑音清朗,少年意气猎猎飞扬。
第五十八章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很多面,在不同场合、对待不同的人与事表现出的做派心性甚至会像换了个人似的。有时是必须的刻意, 有时又是不自觉的流露, 总归会有些不同面貌。
譬如平日看似老成寡言的赵渭,到了泉山、离了自家尊长的眼皮子底下, 少了仆从跟随,就多了几分洒脱到近乎粗糙的江湖少年气。
又譬如, 带着人在涟沧寺办差的李同熙。
月初在光禄府外,他与自己的下属同僚们一样站在出入考场的关卡处;今日在这里稽核僧人、常住居士们的名册,他也与麾下那些个寻常武卒一样, 正在将相关人等召集到廊下文书吏跟前排队接受问询。
显然是个喜欢与下属一道身体力行的上官。
但不知为何, 徐静书觉得今日的李同熙与之前在光禄府门前, 甚至与昨日在山间道巡防时都不一样。
今日晴好,他身上那件靛青浮云纹武官袍被映照出趋近冷厉的薄光。英朗眉目间隐隐多了点之前两次见面时不曾出现的压抑暴戾, 招呼那些僧人与常住居士的语气也显得有点……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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