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自己又生不出来。
长庆公主赵宜安的孩子拢共也就四个。小四儿是前年秋出生的,到如今才两岁多。
侧郎楚晖与赵宜安成婚多年,使尽浑身解数才求得赵宜安首肯,终于在前年秋得了小四儿这么个孩子,自是如珠如宝的。
“据闻是被当日打斗时扫飞的尖锐碎石划过脸颊,所幸未伤及要害。不过在得知小四儿受伤之后,楚侧郎怒极失控,直接到后院亲手将斗殴的那两位小郎君给……”
自从武德元年赵宜安随圣驾迁入镐京后,长庆公主府已有四年没闹出过这么大动静了。
虽说后院人上不得台面,可毕竟是活生生两条人命。堂堂公主的侧郎在府中持剑连捅两人,这事着实不小。若消息传出去,非但楚侧郎要担刑,赵宜安也讨不着什么好。
因为只要开审这案子,势必就会拔个萝卜带出泥,将长庆公主府“后院人逾数”之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于是赵宜安便将府中所有知情者全部扣押起来,准备暗中将他们送出镐京再做“处置”。
“……你带上泉山交给成王殿下的那个人,”徐静书咽了咽口水,“是从长庆公主府逃出来的?”
赵澈点了点头。
“那你,或者说你们,想做什么?”
“上一辈始终认为,‘后院人’逾数仅仅是私德有亏,只算小过错,却没有正视这几年里因这事引发的许多恶劣后果,”赵澈自嘲地笑笑,“世间事大都是上行下效的。宗室、贵胄私纳众多后院人的举动,民间许多富户甚至中等之家自也会效仿,类似的案子在各州已屡见不鲜。”
包括他自己,都曾是这种争斗的受害者。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他出外游历那半年,几乎每到一个州府都能听闻因后院争斗引发的致人死伤的案件。
“除了利州。”
徐静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记得阿荞说过,利州风俗上从来就是一夫一妻的。”
这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后院争斗之事。
“所以储君想要举国大动这件事,借长庆公主府这事将‘一夫一妻’定进律法,彻底将后院人’这个积弊隐患清理干净,”赵澈撇开脸,“这事阻力会极大,因为宗室、勋贵之家私纳后院人几成风气,他们必定会联手反弹。”
长庆公主府那两条人命是彻底根除这痼疾的引子,但要想彻底震慑住之后的场面,完成立朝来首次增补修订律法的革新之举,拿来开刀的对象必须要有足够分量。
“所以你们要将事情闹大,”徐静书神情滞了滞,“虽出了两条人命很沉重,可若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对举国上下都不是坏事。先前储君说……你似乎在怕什么?”
“因为,要连我父王一起动。”
世事轮回不过如此,每代人经历不同,看待世间的眼光自然不同。所以每代人有每代人的使命,相互之间在行事与观念上都会有难以逾越的壁垒。
即便只寻常大户人家的年轻辈想要改变家中某些陈腐,大都不可避免要与上一辈激烈角力争得主事权,否则一切都是空想空谈。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何况赵姓。
以储君为首的赵家年轻一辈想要彻底清除陈腐积弊,第一步自就是将挡在前面维护陈腐陋俗的上一辈拉下来,否则所有变革都是空想。
而上一辈大都习惯甚至得利于那些陈腐规则,自不会轻易接受年轻人的破旧立新。
有些明争暗斗根本无法避免。
“你是担心,我会因为你对付自己亲生父亲,就觉你很可怕?”
“嗯,”赵澈以掌覆住她的眼,指尖轻颤,“若到了逼不得已时,有些手段大概不会太光彩……”
他并不介意任何人见识到自己另外一面,唯独徐静书。
若是有可能,他多么希望自己在这个小姑娘眼里,永远都是最初相识时那个温柔纯明的少年。
“无论往后你听到什么,你可不可以……”
眼睛被他的大掌遮住,徐静书轻而易举地听出了他嗓音里不安的轻颤。
“可不可以,不要因此就害怕我。”
徐静书拉下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让他能清楚看到自己弯弯的笑眼。
“所以你今日故意打扮成桃花精的模样,其实是……美人计?”
赵澈屏住呼吸,仔仔细细端详她的神情,不敢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没有恐惧,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不认同。
那甜滋滋的笑脸花儿一样,在阳光里流转着如蜜如缎的光华。
她没有承诺什么,只用这样无伪的笑容回他:他即将要做的事,她都懂。不会因此觉得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也不会因此嫌他、怕他。
甚至,她眼里倒映出的那个赵澈,更加的美好了几分。她在以他为傲,她知道他所有的好。
赵澈轻轻闭上眼,长睫如疲惫多时终于寻到归依的蝶,柔软轻垂。
“徐静书,我先时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这样笑。”
“这样笑怎么了?”徐静书疑惑眨眼。
他徐徐扬睫,抬手轻抵了她的肩,将她压在了樱桃树上。
52书库推荐浏览: 许乘月 天作之和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