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远,就在前头廊下就行,免得你以为我心怀不轨。”他笑着说明后,又无声以口形补充:秦大人。
“哦,哦,那可以的。”
徐静书想大约是秦大人今日要上朝不便亲自前来,才托了李同熙向自己转达什么话,这自然是要听的。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赵澈:“表哥,要不你先坐一下?我与李骁骑说几句话就回来。阿荞已起身了,待会儿就过来的,不会叫你枯坐太久的。”
“嗯。”
这个字音,赵澈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临走前,李同熙非常得意地回头看了赵澈一眼,很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扬眉吐气之感。
显然他心中已有定见,确认了赵澈就是昨夜偷袭他的两个人之一。
眼睁睁看着小表妹被那个混蛋李同熙诓出去躲着自己说悄悄话,赵澈心中那个悔啊,那个恨啊——
早知如此,昨夜对李同熙下手就不该那么仁慈!
*****
徐静书与李同熙走到回廊拐角处才停。
毕竟这宅子眼下可算是徐静书的地盘,武侍双鹂虽遵她吩咐没有跟过来,却远远站在她看得见的地方,所以她并不像在外时那样紧张。
况且她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数,李同熙虽性子古怪些,却绝不是个坏人。
“秦大人托你给我带话吗?”
李同熙双臂环在身前,站姿懒散地背靠廊柱,垂眸轻笑:“嗯。她说,昨日的事,很感谢你。我们都得感谢你。”
“那是我分内的事啊,不必放在心上,”徐静书赶忙摆摆手,“若真要说谢,当年你们……”
“别乱说话啊,”李同熙出声打断她,“什么当年?我与秦大人都是今年才知道你这么个人的。”
当年秦大人就说过,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经年再相逢,也不必再提从前事,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辜负当初那么多人的苦心。
“啊,对对对,是今年才认识的,没有当年。”徐静书忙不迭地点头又摇头。
李同熙笑开,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拍:“昨日你怕是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等今日御史台对姜正道启动初次弹劾,那些人更要将你视作眼中钉。往后出门在外时警醒着些,切记不要轻易落单,更别傻乎乎跟着奇怪的人走。活下来不易,要好好的,懂吗?”
那语气像叮嘱懵懂稚子似的,徐静书却被没觉被轻视,眼前浮起当年获救时的许多画面。
先是有一名少年武卒踹开了暗室的门,让她看到了暌违半年的阳光。暮夏午后的阳光是仿佛胭脂与金粉混做一处,绚丽璀璨洒满天地。
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颤颤的少年音里藏着极其沉郁的隐痛。他说,你们别怕,我来接你们回家。
她与小伙伴们获救后被人用担架抬着,从甘陵郡王府后门小巷转移到郊外一处大理寺名下的秘密鸽房。
那时她因失血过多而神识涣散,只记得沿路都有个少年武卒跟在担架旁,不停与她说很多话,让她不要睡着,告诉她一切都会好。
那时她连抬眼看看这人长相的力气都没有,虚弱低垂的视线只够落在他按着腰间剑柄的手。拇指顶住剑鞘飞翼的姿势与别人不一样。
那时他告诉她,这是为了出剑比别人都快,因为他想守护的人比别人都多。
当初的徐静书一直很想问问他,你想守护的人们是谁呢?
可现在,徐静书却更想知道,那个“想要守护很多人”的少年武卒,怎么就变成了京中人人谈之色变、苦笑摇头的“恶吏李同熙”呢?
“请转告秦大人,不必担心我,我会很警醒的,家里人也很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徐静书想了想,又道:“为了报答,我得帮你。”
李同熙诧异地“咦”了一声,旋即蹙了眉头:“怎么帮我?”
“往后我会格外留心你的言行,严格监督你、约束你,”徐静书的语气非常认真且坚定,甚至握紧了拳头以明志,“这样,才能帮助你成为一个人人尊敬的好官!”
意思是以后专门盯着找他茬?!这小家伙到底是要报恩还是报仇啊?
李同熙险些一蹦三尺高,脸色十分精彩地瞪了她半晌才无比郁结地轻嚷:“我谢谢您嘞!不都跟你说了往事不要提吗?从前我都不认识你,报的哪门子恩?!受之有愧,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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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同熙后,徐静书再回到正厅,门口已不见平胜,厅内的赵澈也没在了。
她疑惑地问廊下不远处的侍女:“世子去哪里了?”
“二姑娘过来将世子领去用了早饭,又带去小花园听她‘练台’了。”
徐静书点点头,疑惑回首看向跟过来的双鹂:“什么叫‘练台’?”
说着话,便往小花园去。
双鹂边走边答:“就说练讲话本子。二姑娘白日里不出去时就在小花园练,会将宅子里闲着的人都叫过去听看说得好不好。”
“哦,我都还没听过阿荞说书呢。”
自打搬来这里,徐静书每日很早就出门当值,黄昏才回来。上回休沐又被叫去了储君府,将近黄昏才回,是以她完全不知白日里这宅子中是如何热闹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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