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具体日期还在协商,最快也要十月底、十一月初,你大婚过后再做准备也来得及。”赵絮松了口气。
徐静书略有些紧张地直视赵絮,“储君方才说,会公布所有当年被模糊的细节,这其中包括完整的药童名单吗?”
“不包括,我知道公布名单对当年的药童们有多残忍。而且秦惊蛰从来没向任何人交出过完整的药童名单,包括皇帝陛下,”赵絮深吸一口气,避开了她的目光,“但届时总需那么两三个当年的药童站出来做人证。你放心,会提前征询他们同意的。”
“既秦大人从未交出过药童名单,储君上哪儿去找当年药童?”
赵絮摸摸鼻子:“我身为储君,自然会有一些渠道。咳,其实我也就知道三五个人而已。”
“若储君所知的那几人都不愿冒险站出来,请储君莫与他们为难。其实,我也可以做人证的,”徐静书缓缓闭上眼,唇角轻颤着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弧,“春日里来与您见面那回,您虽没将话说穿,但我觉得您知道,我也是。”
虽不知赵絮是从谁口中得知了几名药童的身份,但徐静书确定自己的药童身份一定不是赵澈透露给她的。
因为她说的是,“知道三五个”。而赵澈撑死就知道徐静书与白韶蓉两个而已。
“不,你不可以亮出药童身份,否则你为秦惊蛰说的话就难以服众,”赵絮坚决摇头,“人证的事你不必考虑,我会解决。你要记住,成败在你能否说服众人认同‘秦惊蛰在此案中无渎职之嫌’这件事,而非你站出来自曝药童身份。你的担子比他们重得多,一句话说错就会导致满盘皆输,明白吗?!”
见她点了头,赵絮才取出几份卷宗、记档交给她:“这是当年药童案的所有记档。若打赢这一仗,你前途不可限量。懂吗?”
徐静书郑重接过,轻声道:“我不敢放大话说有十足把握。毕竟还要看卷宗比对现有律法,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
这些年来,秦大人为了保护药童们,真的受了太多委屈。如今,当初她保护过的小孩儿,该站到她身前了。
*****
虽赵絮说在大婚之后才开始准备也来得及,可徐静书哪里等得?当天回去后就开始细读卷宗、翻阅法典。
接下来一连数日,那些卷宗与法典简直像长在她手上似的。
九月初八大婚前夕,信王府派一位年长的姑姑来教导她新婚之夜的“某些事”时,她垂着脑袋“嗯嗯嗯”地敷衍应着,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门子都是案情与法条。
姑姑见她应声痛快,半点赧色也无,忍不住露出暧昧的笑:“寻常小姑娘此时多半羞涩拘谨,人家教十句小姑娘大约能听进去两句,就光顾着害臊了。您这般落落大方,想来都听明白了?”
“嗯嗯嗯,都明白的,劳烦姑姑费心了。”徐静书一心二用,抬头笑应。
其实她就听清这位姑姑最后一句问话,前面人家说了半天,对她全像耳旁风。
然而,到了新婚之夜,她就非常尴尬且惨痛地体会到什么叫追悔莫及。
*****
九月初九,亥时人定,穹顶天幕呈幽幽深蓝,初秋银月缀于其上,皎洁清辉洒了一天一地,皎洁、明亮又袅娜。
月下花间的虫儿蝉儿们也似有灵通,仿佛清楚今夜是什么样的日子,嘶鸣声都较往日细弱许多,轻轻的,柔柔的,无比体贴,无比缱绻。
喜房内的大红花烛火光轻曳,喜榻前的地上,一大一小两双鞋亲密依偎的景象莫名看得人面红耳热。
徐静书裹着薄锦被坐在榻上,只露出一张与彤红鸳鸯被面相映成趣的脸,乌溜溜的双眼四下游移,将喜帐四角垂悬的绞金丝流苏一条条数得清清楚楚,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也不敢开口说话。
她脑子像一锅被大火熬坏掉的豆腐花,混混沌沌不成形。
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此景此景就是了。
昨夜那教导姑姑说了许多,她总共听进耳朵里的加起来大约都没二十个字。而之前那两本小册子,她只看了其中一本的一半。
最惨的是,那两本册子似乎是循序渐进的上下两册,她唯一看过的那半本,非常不幸……是下册。
也就是说,她知道事情的后半段大约是个什么样,但她完全不清楚该如何开局!
这真是个尴尬里藏着悲伤,荒唐中又带点无助的故事……啊不,事故。
虽说徐静书一直没敢直视自己的新婚夫婿,余光却时不时总要瞥他两眼。
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她对面,隔着薄薄锦被与她对膝相抵。也不说话,看起来似乎也没要主动的意思,就那么偏着张好看的脸笑觑她,漂亮星眸中写着“我就静静看你搞什么鬼”。
徐静书略蹙眉心,嫩生生的小红脸浮起困扰之色。
她深深怀疑,面前这人前几日在忙着袭爵的事,大概根本没空想起看“小册子”,昨夜也没有认真听别人“教导”。
他既不吭声也没动静,想必理由与她是一样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局”,所以就假装镇定从容、不急不躁,等着对方来打破僵局,好掩盖“自己其实根本就什么都不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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