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老,可解百毒”,对世人来说是太大的诱惑。哪怕徐静书说过前半句是假的,可心术不正之人怎么会信?
夜行不知他顾虑徐静书的安危,只忍不住替他心急:“若一直不能揪出幕后主使,大公子便始终有危险。况且,郡王殿下那头已经……”
“已经在替三公子、四公子物色良师了。早上母妃来说过,玉山也提了这事。似乎是在我的恩师与汾阳公主驸马苏放之间犹豫。”赵澈冷冷轻哼,似笑非笑。
他的恩师就是段玉山的伯父,赫赫有名的大学士段庚壬。而汾阳公主的驸马苏放是前朝名臣之后,看似个只精吃喝玩乐的贵公子,实则学养深厚,且比段庚壬更懂朝堂生存的手段。
当初赵诚锐是将赵澈当做继任者栽培,才特地大费周折延请段庚壬亲自教他,没有将他送进书院了事。如今赵诚锐突然开始为他的两个弟弟物色良师,显是一听太医官的复诊结果,就已做好放弃他的准备。
无论最终为老三、老四选定的良师是段庚壬还是苏放,都不重要。重点是赵诚锐就没遮掩他要“重新栽培后备继任者”的心思。
即便三公子赵渭、四公子赵淙都扶不起来,至多再等两年,五姑娘赵蕊就七岁了。哪怕运气实在不好,连赵蕊也扶不起,柔姬肚子里还有一个备着呢。
“他孩子多,即便我真就此瞎了,他也不怕后继无人,”赵澈摸索着,另取了一颗糖球含进口中,“随他吧。”
他既亲口承诺要护徐静书平安长大,就绝不会抖出那个事关她安危的秘密。
当初他对徐静书说会护着她时,并没预料到自己或许复明无望,更没料到,对徐静书的承诺,会让自己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若有人问他后不后悔,他答不上来。
但他不会忘记恩师教过,君子一诺,重如千金。
他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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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段玉山有事,只在万卷楼待了半日,安排了徐静书下午半日要读的篇章就匆匆离去。
虽徐静书学得很快,但也正因如此,段玉山给她安排的书目一日比一日繁难艰深,陡然没人在旁边及时指点,她下午的进度明显慢了下来。
正当她坐在书桌前抓耳挠腮之际,赵澈在竹僮的引领下上了万卷楼。
“表哥怎么过来了?”徐静书赶忙放下书册。
“好好看你的书,”还没等她站起来,赵澈就摆了摆手,“我这几日好些了,随意走走舒活筋骨。”
侍女重新上了茶果点心,赵澈就在段玉山平常坐的那张椅子上落座,与徐静书隔桌相向。
“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他状似随口一问,却让徐静书心下顿时暖懂得不成话,甚至有点想哭。
昨晚回去听念荷说了郡王已在为三公子、四公子物色良师的事,她才明白表哥为什么低落。
即便自己的前途岌岌可危,表哥还是记挂着下午玉山夫子不在,怕她有疑惑找不到人及时解答,这才特地过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她捏了拳头揉揉眼角,糯糯浅声:“有句话,一个字都不认得。”
前日太医官替赵澈复诊的结果,眼下除长信郡王夫妇外,府中就只含光院的人知道,徐静书是不清楚的。
旁边的小竹僮立刻慌张地朝她猛使眼色——
若是文义读不通,还可以说出来请大公子讲解;这字不认识,大公子又瞧不见,不是存心叫他下不来台?!没见正为眼睛的事难过着吗!
徐静书并没看懂小竹僮的暗示,小声道:“表哥,可否借你的手一用?”
赵澈抿唇沉默,面上没什么波澜,依言伸出手去。
小姑娘从前在家要做许多事,细瘦指腹略显粗糙,一笔一划在赵澈掌心走出清晰纹路。
片刻后,赵澈愣了愣,忽地笑了:“小孩儿家家的,太聪明了可不好。”
她写的是——
千磨万击还坚劲,吹尽黄沙惟余君。
作者有话要说:
注:千磨万击还坚劲——引自郑板桥《竹石》
吹尽黄沙惟余君——化用自刘禹锡《浪淘沙》,原句为“吹尽黄沙始见金”。
第十四章
赵澈撇头迎向窗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被蒙住的双眼分明什么也瞧不见,他却仿佛看到耀眼晴光。
慢慢收回手置于膝腿,长指无声收拢成拳,将小家伙方才写在他掌心的那两句七言紧紧捏进心里。
他想起恩师教过的,“君子不以形体之有无为生死,而以志气之消长为生死”。
至此,事情对他来说已无关家中权势地位之争,而是“人活一口气”。
还有半年他就要行冠礼,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不是任人随意拿捏摆放的小棋子了。若有谁打算放弃他,至少得先问过他肯不肯被放弃才行。
见赵澈明白了自己的宽慰鼓舞,徐静书高兴地弯了双眼,捧起茶盏低头浅啜。
“我不聪明,这么多字不认识呢。”
两人已心照不宣,既赵澈不说破,她就跟着装傻,只闷着笑音叽叽咕咕。
赵澈骤然敛笑,冷冷道:“不过就两句七言,竟一个字都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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