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革新除弊时,最先被揪住的对象定是有足够分量的,下场也要足够惨淡,才好起到“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
段玉山无奈苦笑:“在这件事上,皇帝陛下自己也没做什么好表率,估计在武德一朝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或许这也是赵诚锐一直有恃无恐的原因。
“只是眼下的三位热门储君人选,个个都不像会忽视这个问题的主,”段玉山深吸一口气,“信王殿下若再这样下去,待将来储君登基,只怕这烂摊子就留给你来担苦果了。”
赵澈清冷哼笑:“那也未必就是留给我的苦果,或许我父王并不想将这苦果留给我。”
“这信王府若不交到你手中,只怕将来倒得比哪家都快,”段玉山对此是深信不疑的,“虽信王殿下在此事上不大拎得清,王妃殿下与侧妃倒是一直很清醒。”
在府中继任者问题上,虽需赵诚锐来做最终决定,那也需酌情考虑徐蝉与孟贞的意见,这两位在继任者问题上说话是有一定分量的。
只是徐蝉与孟贞都是柔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与赵诚锐撕破脸死扛。
“母妃与侧妃都不容易,难得这几年稍稍舒心些,我在她们面前也不忍多说什么,”赵澈以指尖轻抚蒙眼的锦布条,“等下月初成王府樱桃宴过后再看吧。”
“也好,‘绣瑶班’那头我会派人再跟,若是……”段玉山抬眼见他的动作,忙话锋一转,“求你别摸眼睛了行不行?你当你那是‘杏林圣手’?多摸两下好得快是怎么的?你可真……”
“闭嘴!”赵澈面上霎时爆红。
这些读书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用词都不严谨!没事提什么“摸”字?!
第二十六章
徐静书今日要做的“芝麻糖箔脆”,从食材到做法都相对平常, 在信王府这样的门第是不会出现的。但对外头寻常人家的小孩儿来说就稀罕了, 毕竟这东西须得等到有谁家宴客摆席时才机会吃到。
含光院掌厨大叔进府已有十几年,却也是贫户出身, 自还记得这味零嘴。当徐静书问他要齐材料时,他就隐约猜到是要做这个了。
“表小姐手艺是真好, 会得也多,小时在家中常吃这些零嘴?”大叔背着双手,乐呵呵与两个小竹僮一道支着脑袋看她利落倒水和面。
这两年多徐静书在这小厨房内做甜点零嘴不是一回两回, 与掌厨大叔和小竹僮们混得熟, 大家都知她做东西时不需旁人搭手太多, 便只凑在她旁边看着,陪她说说笑笑打发时间。
徐静书利落地将糖和香油倒进面中, 笑吟吟答道:“小时家里煮饭都得数着米, 哪有许多零嘴吃?只是乡间人情厚, 有谁家摆酒办席时, 附近邻里都得出人头去帮忙。我母亲身体不好, 便只好叫我去。”
约莫从她六七岁起就是这样,那时她还没灶台高,旁的事帮不上了太多, 大人们往往只能打发她去做点心、零嘴的小灶边打下手。她天生就是个记性好的, 什么东西看人家做过一次就能学会。
“家里拮据,我虽在别人家学会了,也没什么机会自己做, 许多东西都是在这里来之后才第一回 做。”
对自己窘困的出身家境,徐静书一片坦然。她觉得,早年在家的生活虽清贫窘迫,却并不是需要她羞耻惭愧的事。毕竟从前战时世道艰难,大多数普通人能活着就很不容易,没法强求非得活成多好的模样。
这也是她对新朝怀抱希望与热忱的缘由。如今一切都在向好,只要别好吃懒做,有手有脚就能奔出活路,多好。她小时做梦都不敢想得这么美。
正当她兀自感慨时,有个小竹僮坏笑起来:“那要我说,表小姐可真是艺高人胆大!这几年做给大公子吃的那些,竟都是头一回做!难道就不怕万一失手做坏了,大公子吃了要发脾气?”
“你瞧不起谁啊,我哪回失手了?”徐静书以齿沿轻刮唇角,贼兮兮笑着说反话,“而且表哥是大人,不爱吃甜的。都是不好意思拂了我面子才吃的。勉勉强强咽下去,哪儿吃得出来做没做坏。”
其实她知道,表哥待人不苛刻,即便当真做坏了味道不好,他也不会冲谁发脾气,最多少吃两口外加脸色不好看罢了。
说着话,她麻利地切了酥油化进水中,再拌上炒好的椒盐,又倒进和到一半的面中。
另一名小竹僮笑着起哄:“大公子不爱吃甜食是真,可要说‘勉强’,这就不对了。那是大公子待表小姐格外好,不愿表小姐伤心,每回都捧场吃得干干净净。不信换小五姑娘来做试试?保管大公子看都不看一眼。”
哪里是什么“格外好”,他就是喜欢吃甜食!徐静书使劲和着面,两腮鼓着空气撑得圆圆的,心下大声腹诽,脸上却莫名烫了起来。
“口没遮拦!你让大公子怎么‘看’?!”掌勺大叔笑笑,照那小竹僮后脑勺拍了一记。
小竹僮惊觉自己说错话,摸着后脑勺尴尬傻笑。
见他知错,掌勺大叔便没再多说,又笑呵呵转口道:“不过,表小姐在大公子这儿啊,那确实是不一样。”
反正含光院的人都瞧得见,赵澈对二姑娘、小五姑娘和小六姑娘这几个妹妹虽也关爱,却绝没有像待徐静书这般细致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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