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开过蒙,下半年寻个西席先生领你好生夯实,明年送你进书院念书。你可愿意?”小姑娘显是回不去家的,瘦弱身板又难有旁的谋生活计,如能有点真才实学傍身,将来的路也宽些。
徐静书再度看向他,眼神都懵得聚不拢了。进书院念书要花许多钱的,一读就是好几年!
“不乐意进书院?”没听到她回应,赵澈以指尖抵住眉心,无奈笑叹,“你这年纪,大约会觉得读书辛苦又无用……”赵荞就是,进书院活像进监牢,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三天两头找借口逃学。
“乐意!很乐意的!”徐静书如梦初醒,点头点得小脑袋瓜险些从细脖子上飞出去。
一惯甜软如弯月的笑眼惊喜瞪圆,亮晶晶忽闪忽闪,像仲夏夜空里闪烁的小星星。
表哥这是在为她计长远,她知好歹的。
“旁边的万卷楼是我平日读书的地方,”赵澈随意向外指了指,“若你觉得可以,之后便每日过来先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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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黄昏,忙了整日的郡王妃徐蝉脚不停步地进了含光院。
赵澈窝在躺椅上,面无表情在中庭桂树下晒太阳。
他眼上蒙着锦布条,一时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徐蝉放轻了脚步,试探轻唤:“澈儿……”
赵澈偏了头,慢慢坐起来:“母妃。”
徐蝉叫人拿了凳子在赵澈身旁坐下,摒退左右。
“你下午叫了静书过来?太医官让你好生静养,实在不宜……”
赵澈淡淡扯了唇角:“那我宜如何?宜躲在寝房中痛哭流涕?还是宜砸东西、打侍者?”他有他的骄傲,即便心中有隐痛落寞,也绝不自暴自弃让人看笑话。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长信郡王府大公子赵澈,不会轻易被击垮。
徐蝉哽了哽,连忙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让静书过来,是为着何事?”他平常不会这样对她说话,她明白儿子心中有太多苦楚不能宣泄,也不以为忤,只是心疼。
“她救了我,总该当面道谢,”赵澈眉梢轻扬,“小姑娘很乖。”
“道谢之事有母妃在,原不需你亲自出面,”徐蝉柔声慈爱,“你父王也亲口允过,绝不会亏待她。”
赵澈笑笑:“如何不亏待?像对那个女术士何然一般,给金银珠宝?”
徐蝉尴尬愣住。好吃好喝养着,再多给些钱财傍身,等过几年有合适人选便替她择个好夫婿,这不挺好?
赵澈不咸不淡地摇头轻叹:“你们就没想过,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抱着金山银山就真能一世无忧?”若无立世自保的才能傍身,将来倘是遇人不淑,她的金山银山只怕要成催命符。
徐蝉被噎得说不上话。她引以为傲的这个儿子是被当做郡王府继任者栽培的,看事情确实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远些。
“她来这么多日,母亲操心着我这头,或许没空过问她饮食起居。”赵澈又道。
徐蝉惊疑皱眉:“府中有人刻薄她?!”
“那倒没有。只是小姑娘过于懂事,饭不敢多吃,话不敢多说;下雨□□衫不经寒,她便裹着被子躲在房里,也不敢找谁要件新衫。”
“你怎么知道的?”
“让阿荞去客厢看看,再找人问几句就知道了,”赵澈淡声道,“母亲这几日忙着追查我坠马之事,我都明白,不是怪您。反正我在复明前都无事可做,便照应着些,毕竟承了她救命之恩。”
“也好,”徐蝉点点头,“你叫她往后每日到万卷楼读书,是否另有用意?”不然,直接寻个稳妥的西席夫子就够了。
赵澈不答反问道:“那个女术士何然,寻到了吗?”
“出城了,不知所踪,”徐蝉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两日静下来想想,你这件事,中间实在太多蹊跷。”
赵澈唇角清冷扬起,却无笑意:“有人想我死,表妹却正好救活了我,若继续放她在西路客厢,不就是将鸡蛋往石头堆里扔?”
徐静书离他越近,就越安全。
或许她救活他只单纯巧合,但他既承了这个情,就绝不会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受无妄之灾。
第五章
翌日大早,天边才有熹微晨光,徐静书已到了含光院门口。
赵澈让她从今日开始上万卷楼读书,她激动得半宿没睡着,索性起了个大早;可赵澈忘了与她约定准确时辰,也万没料到她对读书会积极到这般地步,此刻尚未起身。
好在赵澈昨日已将她要过万卷楼读书的事吩咐给自己院里的近前一等侍平胜,这才没让她落得个在门口吹冷风傻等的下场。
“表小姐安好,”平胜并未因徐静书的意外早到而慌乱,“大公子昨日已着人去段府,请了玉山公子前来指点表小姐功课。不过玉山公子约莫要巳时才到,若表小姐不介意,可先随我上万卷楼等候。”
平胜口中的“玉山公子”是大学士段庚壬的侄子段玉山,家学渊源,又是赵澈的伴读,指点徐静书确是绰绰有余。
徐静书对镐京各家的掌故一无所知,自不清楚“玉山公子”是谁。不过她怕多说多错,便也不问,只搓搓微凉的指尖,礼貌地对平胜笑道:“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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