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我可不是你们大端人,不用守你们大端的礼,何况……”
姜银瓶没听他说完,墙头“哗啦”一声,像是瓦片滑落,接着“咚”地一响,她再伸头去看,阿极炀的位置已经空了。紫叶也是一脸惊异,对她解释:“突然、突然就掉下去了!”
此时,墙外响起寇宝儿那活泼的声音:“哎呀,这不是阿极炀殿下吗?你爬这么高做什么?”
不知怎的,阿极炀没有回答,贵妃的声音响起来:“本宫还以为是贼人行刺,差点伤了阿极炀殿下,实在抱歉。”
阿极炀气急败坏:“这是差点伤到?”
贵妃道:“见到贼人,自然是往死里打的,本宫只是用石子,没叫人用箭把您射下来已不错了,毕竟在我们中原,只有贼才会上墙。”
姜银瓶一惊,贵妃这是和阿极炀杠上了,可阿极炀是圣上的贵客呀!墙那头默了默,好在最终是阿极炀认输,说了几句失礼,便再不言语,应该是离开了。姜银瓶立在墙下,没过一会儿,贵妃果然从院外走了进来,只是寇宝儿已经不在他身边。
今日雨疏风骤,空气中已有夏意。他穿了件绛紫色的衫子,浓妆艳抹,眼尾飞红高挑,面无表情。一入院,紫叶就屈膝跪下,伏地向他请安。
“娘娘万福。”姜银瓶也赶紧对他拜了拜,抬头小心翼翼觑他脸色。
“路过便进来看看。”谢显淡淡道。
姜银瓶见他面色不善,以为自己必将遭到一顿斥责了,却见贵妃走到岸边振袖坐下,也不看她一眼,手掌摩挲着琴弦:“往后见到疯狗,打走就是,不必多费唇舌。”
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依照姜银瓶对他的了解,还算不上生气。
她称了声是。谢显又问她在做什么,她便把几案上的曲谱给他过目,老实道:“修谱。”
谢显看了一眼,颇有些意外:“珑山居士……你修他的谱?”
他眉毛微挑,似是讶异,姜银瓶见他这般神色,微微有些脸红。珑山居士乃是琴中大家,作古已久,其许多琴谱都在战火中遭到毁坏,这本琴谱拓本也是辗转落到她手中的。她虽然喜爱琴乐,但并非大能,在这里舔着脸说要修复珑山居士的琴谱,实在有些不自量力。姜银瓶觉得背脊发热,从他手中将琴谱一把夺回来,往桌子下藏:“嫔妾只是随便看看……”
谢显眼眸渐深,片刻,启唇:“修补到何种地步,弹给本宫听听可好?”
他从竹榻上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把抚琴的位置留给她。姜银瓶起先害怕自己献丑,然而见他已托腮,好整以暇看向自己,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到案前,抬手,纤纤玉指抚上琴弦。那曲声悠扬婉转,如高山流水,雨打芭蕉,令人心旷神怡,然而平静祥和的曲风到了中途却突然转着,指间翻飞,似是雨声轰鸣,荒川四野兵戈泠泠,至曲末,曲声已急转直下,战意消退,哀声渐起,似兵败而走,而先前还是战场的山野已荒凉凄怆,不见人烟……
她一曲奏完,回头去看,却见谢显表情怔愣,若有所思。
“贵妃娘娘?”她试探着喊了一声,谢显眼睫轻颤,回过神来。
“你修得不错……”他有些支吾,恍恍惚惚的模样。
姜银瓶心下一喜,略略有些得意,又听贵妃道:“只有一处错了。”
“哪里?”她疑惑,这曲子尾部一段已经全被损毁,是她依靠别的同样被损坏的拓本一点点拼凑起来的,其间有几个地方,每个拓本的调子都不一样,她只能凭借感觉修补。从初版到现在这一版本,已经是最靠近珑山居士风格的了。
谢显似笑非笑,笑道:“本宫带你重奏一遍。”
她瞪大眼睛,尚不明所以,便见他从榻上膝行过来,双臂一展环住她。姜银瓶“啊”了一声,心虚地瞥向紫叶,但紫叶早已垂下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
谢显道:“怎么,丽妃不愿和本宫合奏?”
“不是……”她有些忐忑,谢显亦按住她肩膀,扳正她的身子,将她手托上琴弦。
他在她身后柔声:“慢慢来,不着急。”
乐声起,她仍旧弹着原来的调子,他偶尔做和音,但到了曲末,他却覆上姜银瓶的手背,引领着她拨弄琴弦。那原本苍凉的曲调少了几分哀怨,多了些许空灵,彷如战火之后的土地上又升起炊烟,又长出新的树木,生命不息,生机重现……
她又惊讶又雀跃,忍不住问:“您怎么会知道这是原调,难道您认识珑山居士?不对,居士已经仙逝多年,您不可能认得他,难道您那里有还没被毁坏的曲谱?”
她猜了许多答案,谢显却轻轻一笑,他那一偏头,下巴便在她耳边擦过。姜银瓶立时觉得耳根发烫,且有一丝奇异的感觉。
谢显道:“不认识,不过有幸听过原曲。”
“什么?!”姜银瓶猛地转身,“你为何会听过原曲?这谱子不是老早就被毁了吗?我问了罗姐姐和寇姐姐,她们都没听过!”
她转得急切,两人差点又要撞上,好在谢显机警,在她大动作之前便往后撤了撤,但他这一撤,上半身重心不稳,只得微仰着身子,用一只手往后撑在地上。如此一来,姜银瓶到好似是趴在他身上,揪着他衣襟逼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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