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自己果然不适合劝人。摇摇头,谢显道:“便是如此吧。本宫先走了。”
“娘娘……”罗琅嬛望着他的背影怔愣,在他转身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手足都凉了。前一刻的哀痛和此时此刻的羞恼悲愤涌上头顶,她几乎是不过头脑,气愤喊道:“如果是银瓶,你也会这样无情吗?”
“你说什么?”谢显脚步顿住,回头看去。
见他回头,罗琅嬛心中更加愤怒,出言讽刺:“娘娘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和银瓶那点腌臜事我早知道了!”
“罗琅嬛,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谢显厉声:“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不清醒就叫太医来看!”
罗琅嬛毫不畏惧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事实上,我知道的,远比您想的还要多!”
她见他面上怒色,心中怨恨霎时冲天迸射,再次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激动道:“你还不明白吗?我知道你并非女子,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你的一切!”
话音刚落,厉风赫赫,罗琅嬛脖子一紧,被抵在梁柱之上。她面露惊恐,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然而谢显震惊愤怒的面孔取悦了她,她便是呼吸困难,仍抚上他的手背,微笑:“谢三公子,我虽与你素未蒙面,但我从小就倾慕你……”
“你!”谢显没想到她竟连自己的身份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谎言和伪装被戳破,在这样一个时刻,他有些难以置信。
手下的女子面色青紫,他心中几番纠结,还是送了些力道,质问:“你如何得知?”
罗琅嬛咳了咳,滑坐在地,仰头笑道:“你是担心姜银瓶知不知道吧?放心,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我是不会告诉她的。”
谢显眯眼,周身杀气仍未褪去:“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三公子,我对您的心,您还不明白吗?断袖之风,自古皆有,你若是当真心系圣上也就罢了,他是九五之尊,我不过蝼蚁蜉蝣,心服口服,可为什么是姜银瓶?!她什么都不如我,也并不了解你,甚至可能连你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在父亲书房里研读你的书画文章,我能背出你每一篇诗赋,我了解你的才情,了解你的精彩的人生,我这样倾慕着你,你为何不能选择我呢?”
她将脸颊贴在谢显腿边,温柔摩挲:“在这深宫之中,有我和您作伴,不是比不解风情的银瓶有趣得多?”
她一字一句,谢显屏气仔细听着,但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冷,就连那丝愤怒,也逐渐消失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就像是在看路边的泥土顽石,鄙夷厌恶至极。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作伴?”
他猛地踢开她,罗琅嬛一个摇晃,摔倒在地。
他冰冷的眸子里映射出危险光芒,罗琅嬛被那阴森寒意侵蚀,双肩颤抖着往后缩了一下。
两人沉默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有宫女禀报道:“德妃娘娘,圣上传您过去一趟。”
谢显眼眸微动,那杀意骤然收敛。
罗琅嬛亦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这么早就戳破这个秘密,可转念一想,他必然不敢动手杀自己。她不是那些排不上名号的妃子,她位列四妃,身后又是罗家,如果谢显现在杀了自己,肃帝无法替他开脱,朝臣也会借着这个名头向上施压,最主要的是,罗家……罗家……
谢显看出她在想什么,突然蹲身,用力抬起她的下巴:“我与你绝无可能。罗琅嬛,你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我便劝你安分些,否则,便是我不杀你,赵玥也会杀你!”
罗琅嬛听到他说不杀自己,眼中死灰复燃,欣喜道:“你终究舍不得对我动手!”
谢显狠狠恶心了一把,却不置可否,甩开她的下巴,起身推门而出。
出了门,他依旧心如擂鼓,几乎随时都有折返回去拧断罗琅嬛脖子的冲动。他感到自己后背和耳下在隐隐作痛,那些鞭伤,烙刑,如跗骨之蛆,再次割裂开他的肌肤,让他痛不欲生,钻心噬骨!
“走……走!”扶着宫人的手,他匆匆往居所走去。
一进屋,他便倒在床榻之上。內侍喊了几声,不见应答,知他是头疾复发,而一般这个时候,是没人敢打扰贵妃的,不然一个不小心,便是一个死罪。众人退下,谢显这才睁开眼,他空洞地盯着梁上雕花,脑中却响起了幽州呼啸的风声。
那一年,他与杨珩在鹿城抗击赵军,不料长宁失首,赵玥大破宫门。他和杨珩被押回京时,谢家满门已被俘虏,听闻他的父亲得知国之将破,伫立护卫于瑸帝座前,被赵军乱箭射死。谢显作为谢家公子,又是长宁世家少年的表率,自然也是要死的。他在大理寺接受审讯,被折磨得皮开肉绽,几乎丢了半条命,幸而那时将军罗束实在爱惜他的才华,将他和一个流放之徒的身份调换,保全了他的性命。
这也是他不杀罗琅嬛的原因。罗束破了梁国河山,但终究,于他有恩。
他被流放到幽州,在那里,他度过了生不如死的两年。那两年里,他被仇恨缠身,做梦都梦见赵玥阴狠狡诈的面容,梦见谢家四十二口人的人头挂在城墙之上伶仃飘摇。他梦见父亲的死,梦见列祖列宗的哀叹与悲鸣。他还梦见……梦见挚友杨珩,孤身坐在血泊中,满脸是血,刀剑贯身,手脚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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