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淡淡立在原地,长袖低垂,喜怒不辨。
常公公只敢瞟他一眼,便听华仪冷声道:“带他下去反省!”
她话音一落,沉玉便抬脚往外走。
华仪气急,冷叱道:“慢着!”
沉玉停下,侧身看她。
他的眼神仿佛隔在一层水雾后,幽深莫测。
华仪注视着他,道:“朕不明白。”
他问:“陛下想明白什么?”
华仪狠狠转头,抬手让人带他下去。
沉玉离开之后,华仪独自站在大殿中央,一言不发。
常公公料理完了沉玉折返,小心翼翼地上前道:“陛下是否还移驾……”
“移!”华仪咬牙道:“朕没了他,还不会吃喝玩乐了不成?”
女帝移驾清秋阁,所谓的第一美人歌妓环姬亲自在阁外迎接,宫人提灯沿着河岸排开,肃穆立于两侧,静候帝王仪驾。
华仪身着帝王玄袍,端坐在高高的轿辇之上,层层明黄纱帘垂在身前,龙涎香沾染领口,阔袖舒展,威仪自成。
环姬待娇辇停下,方才快步下阶,敛袖屈膝下蹲,“妾参见陛下。”
华仪抬手,由大宫女搀着步下轿辇,低眼俯视着这美人,“免礼。环姬姐姐,些许日子不见,可还在宫里住的惯?”
环姬起身,温柔一笑,“陛下这声‘姐姐’妾实在不敢当。只是说到住入宫里,该妾万分感激陛下才是——荣华富贵,妾如今都有了。”她微微一顿,又掩唇笑,“能陪着陛下跳舞,远远胜过在宫外,跳给那些王孙公子们看。”
华仪也露出一丝笑容,之前脸上的阴霾荡然无存。
环姬侧身,做了个手势,牵引帝王入阁。
华仪重新挽了头发,换了红纱裙,水色长袖迤逦在泛光地砖上,灿烂华光流转在缎发金钗尾,惊心动魄。
她坐在镜前,手指翻飞,以朱砂轻点眉心,胭脂晕染在眼角,螺黛横飞,勾出上翘眉尾。
蛾眉淡扫,即是天姿国色。
华仪起身,提起裙摆走入湖心,脚尖旋转,开始跳舞。
环姬也跳,两个极为美貌的女子挨得极近,香肩微露,长腿若隐若现。
月光如流水,洒入清秋阁。
华仪笑着,从长案边勾了酒来,仰头大笑着,边跳边喝。
环姬甩动水袖,缠住华仪纤细的腰肢,在她耳侧笑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吗?”
华仪旋身脱离束缚,眼尾轻挑,道:“朕看起来像心情不好?”
环姬扭动腰肢,贴上华仪的背脊,“沉玉公子不在。”她低笑一声,身子一滑,也去拿酒壶。
华仪不豫道:“朕没他就不高兴了?”
环姬微微讶异,却实话实说:“陛下那么喜欢他,依妾看来,已经快到非他不可了。”
华仪不悦地皱了皱眉,脚步缓下来,双臂一垂,竟是不跳了。
环姬也立即停住,行了一礼,迟疑道:“可是妾说错了什么?”
“与你无关。”华仪走向软榻,坐下,长袖垂落在地上,她看着虚空愣神。
环姬左瞧右瞧,也觉得她不过少女心事,像是那等不被心上人理解的气闷模样,实在不像女帝,倒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华仪见她看着自己,面带奇怪笑意,不由得蹙眉道:“看着朕干嘛?”
环姬扑哧笑了出来,面色一变,不知是惊惧还是好笑,只得跪了下来。
“妾冒犯陛下。”
华仪却问:“朕现在很可笑?”
“不是。”
“那你为何要笑?”
环姬迟疑地抬头,咬了咬唇,顾及帝王颜面不可轻易亵渎,怕说了会惹华仪生气,但权衡再三,还是老老实实将自己想法说了。
她不知沉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只凭她所见的,沉玉对华仪的爱太深了。
华仪也喜欢沉玉,可是她总是矜持理性,让沉玉总是有些无法彻底如愿。
华仪听完沉默了。
她静了良久,披衣起身,抬手屏退所有人,冷淡道:“朕一个人走走。”
常公公在原地踌躇,直到女帝斗篷的一角消失在拐角里,才转过头,冷脸对环姬道:“陛下的私事,何需你多费唇舌?白白惹她不高兴,这事不能善了,不光咱家会有麻烦,你又能好得到哪去?”
环姬脸色微变,忙低头道:“公公教训的是。”
常公公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又慢悠悠地提点道:“以后少在陛下面前提沉玉公子,他……”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听见有人惊呼,随即许多宫中侍卫自暗处冲出,纷纷往前涌去。
耳边有杂乱人声,极为慌张,不知喊得是什么,常公公耳力极好,勉强听出个一二来。
他脸色唰得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顾不得其他,飞快地冲了出去。
那些人喊的是——
“陛下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发展会有点快,这篇我是以短篇写的,不会太循序渐进。
关于女主对于前世今生的心路历程,转折会快点,因为猜忌和怀疑会导致相爱相杀,为了不让甜文标签白贴,我得硬生生地把这个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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