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颊边的那对梨涡,薛延本来乱糟糟的心也安定下来。他似是真的奢求太多了,关心则乱,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阿梨,哪怕差一点不好,他都难受。
阿梨看懂他的心思,上前抱了抱他的肩,温声道,“薛延,你已经足够好了,你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我也一定是你心中最好的那个,对不对?和我听不听得见没有关系的,所以又为什么为这件事感到为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又过好久,薛延终于笑出来,用脸颊蹭了蹭她手心,悄声道,“那若是以后你吃药难受了,一定要与我说。”
阿梨点头道,“你是我的相公呀,我哪里难受了,伤心了,不告诉你,又能告诉谁呢?如果我有不舒服了,不会瞒着你的,可你也不要嫌我烦。”
薛延说,“你是我妻子,就这么一个,我若是嫌你烦了,又能去喜欢谁,傻不傻啊。”
烛火温柔,墙上的一对影子被拉的长长,温馨如画。
而阿梨真的能听见声音,是在八天之后。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在那日早上放晴,卯时刚过,天还蒙蒙亮着,薛延抱着阿梨睡得踏实,呼吸绵长,而天地已经悄然变色,天下改姓易主。
在周军围住京城半月之后,燕朝天子不战而降。两军订立盟约,周军应允不伤百姓、不毁古迹城池,一切照旧,而燕国皇帝退位,封为燕王,在京中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闲官,了了度此一生。
世人皆说新帝昏庸无能,但无论他动机为何,是真的一心为民,还是恐慌将来的战事,这都是他即位以来所做的最好的事了。
几个身着青色铠甲的士兵踏马而来,为首的那个手中执着一封誊黄,那是由礼部誊写的燕帝退位诏书,伴随着一声几要冲破云霄的“报——!”
阿梨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茫看向窗外,耳边似乎还残存着那一闪而过的声音。
又呆坐一会,她眼睛忽的亮起,急匆匆推了推身旁人的肩膀,唤道,“薛延!”
第76章 章七十六
薛延迷迷糊糊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儿, 还以为阿梨做噩梦了害怕, 顺手搂着她的脖子往怀里一勾,拍拍背道,“不慌, 不慌, 睡罢。”
阿梨咬着唇,又推他两下, “薛延, 刚才那个声音,你听见没有?”
问出这话的时候, 阿梨是有些慌的,她怕刚才那道高斥只是她睡梦之中的幻想,若是一场空欢喜,便就太糟了。
薛延最开始时没反应过来, 只“唔”了声,说, “听见了,谁那么烦,天还没亮呢,就在外头吵吵嚷嚷的,真是讨厌。”
屋里黑蒙蒙的, 阿梨努力分辨他的唇形,终是认出了那句“听见了”。她心松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见薛延转了个身又要睡过去,情急之下,抱着他的手腕咬了口。
那力道不轻不重,薛延皱皱眉,终于清醒过来,坐起身。
他弓腰坐在那,脑袋低垂,抬手揉了揉眉角,阿梨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又过了会,薛延眉峰猛地一挑,急慌慌抬头道,“你刚才说什么!”
耳边悠悠回荡着他的声音,虽然极小,但是在阿梨耳中却宛如天籁。她沉寂在安静中实在太久,蓦的接触到外界响动,总觉得恍恍然不真实,却又不自主红了眼。
阿梨拽着薛延的袖子,晃了晃,哽咽道,“薛延,你再和我说说话,大声点,我听得到了。”
那一瞬间,薛延的手脚都是麻的,他舔了舔唇,嘴开开合合好半晌,缓缓叫了句,“梨崽。”
阿梨噗嗤一声笑了,说,“能不能大声些。”
薛延的手指在裤子上蹭来蹭去,扭捏道,“我怕若是我喊出来,不好听,你嫌弃。”
阿梨探身亲了亲他唇角,弯眼道,“才不会,你怎样都是好的,特别好。”
薛延被哄得飘飘欲仙,拉着阿梨的手,一开始只小声唤,而后便就愈来愈大声,最后几乎是贴在她耳边吼,“梨宝,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阿梨脸颊红红,掐了他腰一把,低低道,“你不要总是给我起乱七八糟的绰号。”
薛延似乎是爱上了这样的交流方式,继续吼,“我就要叫!”
阿梨笑出声,肩膀颤颤,轻轻搡了他一下,无奈道,“你怎么越来越幼稚。”
薛延也笑,两人盘着腿,相对而坐,外头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卖早点的老大娘摊子早就支起来,红薯煮熟了,她也开始吆喝。薛延捏着阿梨的手指,玩得不厌其烦,一边玩一边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湿了。
两人相携着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起床了,正等着吃早饭。
胡魁文和韦掌柜重修于好,两个老头儿兴致颇高,大早上出去走圈,高高兴兴溜达了一路,最后为了门口的红薯该买哪根而吵了起来,还互相不搭理地在生闷气。冯氏和胡夫人几人坐在一起,喝着茶水聊天,不知说到了什么,挺高兴地笑起来。
胡安和很勤快,早早起来,道草丛里抓了只蚱蜢回来,想要哄着韦翠娘玩。但蚱蜢不听话,挣扎着断了腿又跳到了韦翠娘的头上,惹得雷霆大怒,胡安和正被满屋子追着打。
阮言初和小结巴坐在门槛处迎着光读书,你一句我一句,颇有些学堂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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