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低低地骂,“这巷子挤成这样,官府就不管管,盖个棚子或者换条街不都行,家里都不吃饭买菜的吗。”
阿梨只看见薛延嘴皮子动来动去,她茫然眨眨眼,“在说什么?”
“没事。”薛延用手掌在她颊边扇了扇风,道,“我明日要找个机会骂胡安和一顿,要他爹不做实事。”
阿梨无奈叹气,“你别总欺负他呀。”
薛延眉一挑,刚想说点什么,忽而望见前面有个鱼摊子,他神色一喜,忘了刚才的话,拉着阿梨往那边走,“有鱼!”
他声音不小,神情还有些激动,旁边的大娘听见了,还以为地上有银子,俱都低头去瞧,薛延趁着这个空档带着阿梨挤过去,到地后晃了下身子才站稳。
卖鱼的大爷看着他们的样子,嘿的笑了一下,道,“最后一条了,小伙子运气不错。”
硕大的一个木盆摆在地面上,边缘还藏着黑漆漆的垢,一条鲤鱼半死不活卧在盆底,半晌吐不出一个泡泡。薛延没买过菜,但他也不傻,一眼就能看出鱼的不新鲜,他蹲下身拨弄了下腮,抬头问,“大爷,它是不是要死了?”
大爷说,“你要是把它买回去做成菜,可不就要死了。”
薛延喉头一梗,想起那会胡安和与他说的话,低低道,“大爷,你还挺圆滑。”
阿梨抬手遮了下刺目阳光,也蹲下去,伸手摸了下,她蹙蹙眉,悄声与薛延道,“别买了,走吧。”
薛延偏头,用口型问,“为什么?”
阿梨说,“这鱼鳞都脱了,背上发暗,眼里浑浊,腮也不够红了,做出来定不会好吃,咱们回家罢。”
大爷听见阿梨的话,弓腰坐在小凳上,还附和了句,“小姑娘懂行,说得蛮对。”
薛延被气笑,他舔舔唇道,“不新鲜你还卖?大爷,你也收拾收拾早点回家吧,别干坐着了。”
那边一乐,“你走吧,我再等等。”
薛延扶着阿梨站起身,手搭在她肩上本想要走,听见这话,歪头问了句,“等什么?”
大爷说,“我再等一个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不就能卖出去了。”
薛延气的翻了个白眼,他也懒得理,环着阿梨的肩走出巷子。一踏上主街,甩开了身后那股子咸腥的臭味,薛延只觉得整个人都畅快许多,他把袖子挽起来,两边看看,领着阿梨走上了与回家相反的那条路。
阿梨不解道,“咱们做什么去?”
薛延面向她,一字一句说,“去城西小河,咱们逮鱼去。”
阿梨觉得好笑,随着他小跑,无奈道,“好端端的,今日怎么偏和条鱼较上了劲。”
陇县太小,两人走到河边也只用了两刻钟,现已是日暮时分,夕阳金灿灿洒在河面上,浣衣裳的妇人们也都陆陆续续抱着笸箩往家走。
薛延牵着阿梨继续往下游去,到了一处弯道才停住。这里的河面更窄一些,两边是排老柳树,枝条茂密,绿葱葱垂到了河面上,水清而浅,水底石块覆满青苔,不时有肥翩翩的鱼摇晃游过。
日头已经不那样晒,不时有轻柔的风吹过来,林间的风更静,混杂着青草气,让人觉着爽利。
薛延把外衣脱下来盖在石头上,又掐着阿梨的腰抱她坐上去,自己去寻做鱼叉的树枝。
盎然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人,阿梨拖着腮望着天上游移的云朵,恍然觉得这里像是个世外桃源。
薛延从小养尊处优,没做过这样上山掏鸟下河摸鱼的事,但玩闹似乎是男人的天赋,他只瞧过别人做过一次鱼叉,现在自己鼓弄鼓弄,不出一炷香,竟也磨出了一个。一段不粗细的硬木头,端头劈出个十字花,削尖了四头,再弄两个短木枝横成十字,便就像模像样了。
阿梨乖顺坐在石头上,笑眼看薛延脱了鞋袜,淌下河里忙活。
叉鱼似乎比做叉要难得多,眼看着暮色西沉,风都渐凉了,也没见他捞条鱼上来。阿梨不急,就安静在那里等,反倒薛延有些烦躁,他赤着膊,裤脚挽到了膝盖上,手里掂着那柄鱼叉皱眉看着水面发呆。
又过好一会,阿梨忍不住笑出声,她冲薛延招招手,“别闹了,回家吧。”
她这话伤了薛延那点苦撑的自尊,薛延眯了眯眼,扬颔冲她道,“你是不是不信我。”
阿梨“啊”了声,有些无辜,“没有的。”
薛延抱着臂看她,“你就是不信我。”
阿梨笑起来,她坐得端端正正,很认真地重复了遍,“真的没有。”
薛延抬手抹了把后脖颈,没说话。
阿梨抬眼看了看天色,在心里斟酌着语句,好半晌才道,“薛延,你很厉害,你看你都会做鱼叉,真是太好了!但是天已经快黑了,再不回家阿嬷就要着急了,我们明天再来罢,先回去吃晚饭,我给你做土豆鸡蛋饼,好不好?”
她一副哄小孩的样子,语气又轻又柔,生怕伤了他的心。
但她这样,薛延反而更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站在原地,半截小腿还浸在水里,停也不是,走也不是,阿梨眼巴巴地等着他动作,薛延牙齿磨了磨下唇,最后说了句,“你把眼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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