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也不管他,去仓房里提了张桌子出来,摆到院中央,毛豆煮了满满一大盆,还是温热的,放在一旁的井水里镇着。阿梨端了盘早冰过的葡萄来,笑盈盈递给胡安和吃。
葡萄是自家结的,不算多大,但圆润饱满,水灵灵,胡安和迫不及待尝了个,甜得眯起眼。
薛延去厨房拎了坛酒,给自己斟一碗,给胡安和斟一碗,低笑说,“看你面子有多大,一共就结了三串葡萄,给你拿上来了一多半。”
“那是那是。”胡安和应承着,他咽下口里东西,拍着胸脯道,“小梨花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薛延眼一眯,抬手就要揍他,胡安和弯着腰躲,滑稽姿态反倒把薛延逗笑。
他用脚勾了凳子坐下,拍了拍桌子道,“喝酒。”
漫天星辰,晶亮亮映在碗中,嗅一口,淳淳的香气,胡安和捧着碗,小心翼翼嘬了口,赞叹道,“好喝。”
薛延说,“自家酿的,年份不长,但是味道不错。今年的桂花酿才埋到树下,等明年再邀你来尝。”
胡安和眼睛一亮,试探着说,“说好了?你可别骗我。”
薛延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哼哼,“我骗你个大头鬼。”
厨房里灯火明亮,油入锅中发出刺啦一声,袅袅白气腾起来,带着葱花和姜蒜的香。阿梨主厨,冯氏切菜,两人动作利索,饭菜很快就上齐。
都是家常菜,简简单单,却极有烟火气。
一大瓷碗的小鸡炖蘑菇,一盘小葱拌豆腐,素烧茄子,还有道骨酥鱼。
胡安和看着一桌的丰盛菜式,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白菜汤,小声嘀咕了句,“有钱真好。”
薛延听见,斜他一眼,“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骨酥鱼是用砂锅焖出来的,鱼形仍旧完整,但内里的骨头已经酥香软烂,连刺都不用剔。薛延用勺子舀了粘稠的酱汁,给冯氏和阿梨浇在白饭上面,酱汁缓缓渗到米粒之间,油润醇香,连饭都带着鲜味。
胡安和看着眼馋,也学着浇了层,埋头吃得额上浸满汗。
过了小半个时辰,盘里的菜饭都见了底,薛延把筷子撂在一边,慢悠悠地抿着酒。胡安和意犹未尽,叼着根鸡骨头来回啃,渣子都嚼出来了也舍不得放下。阿梨瞧见,有些不忍,轻声道,“若是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些包好的小圆子,随时都可以煮。”
胡安和像条饿狗似的猛点头,“行啊!”
薛延“嘶”了声,抬腿踹了他一脚,“行什么行,你再吃积了食。”
胡安和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还怕吃撑?”
薛延冷笑,“我怕你把我吃穷。”说完,他也不等胡安和辩解,整了整阿梨袖子,拍拍她背道,“天头凉了,去和阿嬷回屋罢,别鼓捣绣活,做些别的,若是困了就睡,碗我来洗。”
阿梨笑着道,“我不困。”
薛延掐掐她耳垂,“那就去玩,给他煮什么圆子,饿死了他反倒省心,每天吃那么多。”
阿梨又笑,而后拉拉他手腕,低声嘱咐,“别喝太多酒。”
薛延颔首,他目光追着阿梨背影,直到她进了屋子才移开,垂眼剥了几颗毛豆塞进嘴里,又喝了口酒。
胡安和酸溜溜道,“哟,你这生活还真是美满得很,美酒伴旁,娇妻在侧,过几年再来几个小毛孩子扒着你大腿喊爹,岂不是要美上了天。”
薛延斜倚在凳子里,翘着二郎腿,往地上吐了口皮儿,凉凉道,“羡慕?羡慕也去娶一个。”
“你别瞧不起我。”胡安和背一挺,挑眉道,“我前几日去寻了个瞎眼的算命先生,给我算了一卦,那先生说我一个月内命犯桃花。”
薛延被酒辣的呲了呲牙,似笑非笑看着胡安和,“恭喜啊。”
“同喜同喜。”胡安和美滋滋,往前探身,悄声和薛延道,“我昨晚上做梦还在想,以后娶媳妇要找个什么样子的,我觉得吧,要尽量往阿梨那样靠。身材要尽量纤细,不要太高,能让我一把就搂住的,脾性要好,要温柔,冷了给我添衣,饿了给我做菜,要爱笑一点,听我的话。最好还能和我一起写诗作画,再养只猫,夏天去湖心泛舟,冬日炉边暖酒……”
胡安和许是独身太久了,一开始幻想就停不下来,薛延耐心听了会,最后忍不住笑出声,他食指曲起抵在下颔,低低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胡安和问,“什么?”
薛延说,“梦里什么都有。”
胡安和气结,他手一拍桌子,碗里的酒晃悠悠洒了一半,自己干瞪眼了半晌,一句话没憋出来。
薛延正色,“江之道那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
“现在能怎么办,他留了那么烂一个摊子给我,自己跑不知哪里快活去了,我如今无权无势,怎么找得到他。”胡安和闭着眼吞了一大口酒,眼里都泛了层水雾,他抿抿唇,两指相搓冲着薛延比了个手势,晕晕乎乎道,“再过一年就是乡试,等我杀出一条血路中了举,看我怎么捏死他。”
薛延赞同拍了拍他的肩,“不错,像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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