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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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院门,守在阶下的吴音便先“哟”了一声,笑着道:“表姑娘,您手上这花儿可真真是jīng神好看。”

吴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美动听,傅珺亦含笑道:“这是特为折来给外祖母cha瓶的呢。”说着又比了比花枝道:“这两枝生得横斜多姿、骨骼清奇,我瞧着cha瓶是极好的。”

吴音笑着奉承道:“表姑娘懂得真多。”说着便打起门帘,用清糯糯的声音禀告道:“表姑娘来了。”

傅珺一手捧梅。一手拈起裙身。雪白的手指翘起一个柔美的弧度,却又无分毫做作,淡淡雅雅若微风过水,步履轻盈地踏上了台阶。青蔓等几个丫头亦紧随其后。

谁想便在此时。青芜不知怎么脚下一绊。“哎唷”了一声,人已经往前扑倒了下去。

事发突然,众人皆是一惊。好在涉江一直紧紧扶着傅珺。见状忙拉着傅珺往旁一让。

那青芜眼见着自己要撞到傅珺身上去了,用尽力气拧腰往边上错了错身。便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青芜已是“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万幸的是没撞上傅珺。

那廊下站着的大小丫鬟们,皆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吴音最先反应过来,忙赶前两步拉着傅珺,颤声道:“表姑娘可摔着不曾?”

涉江亦心有余悸地紧紧扶住傅珺,急声问道:“姑娘可碰着哪里没有?”说着又拉着傅珺前后左右地看,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傅珺除了被吓了一下外,旁的倒还好,青芜根本连她的衣角都没碰上一块。此时便安抚涉江道:“我没事,你别急。”又道“快去看看青芜怎么了?”

青芜此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她原就是个动作敏捷的,方才是为了躲傅珺才摔了一下,好在她及时调整了姿势,后背先着的地,因此倒也没受伤,就是有些难堪罢了。此刻她一张小脸儿臊得通红,垂首道:“婢子错了,请姑娘责罚。”

傅珺见她并未受伤,先就放了心,便笑道:“没事便罢,作什么要罚你。”方才青芜拼命要躲开她的举动,她可是看在眼里的。若青芜摔到她身上来,傅珺的前头可是石头台阶,那一摔才叫好看呢。

吴音的脸儿已经吓白了,跪在地上道:“婢子该死,没叫表姑娘看着脚下。”

傅珺忙叫涉江拉起她来,道:“无事的,快些起来吧。”

吴音见傅珺并无怪罪之意,这才起了身。

此番动静闹得不小,里头的人自是听见了,任氏已经快步走了出来,倚在帘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傅珺忙上前见礼,又笑着道:“没什么事儿,是的我丫头不小心滑了一下,扰了外祖母和大舅母,是我的不是。”

任氏见傅珺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两枝红梅,看上去十分jīng神,便亦笑道:“我还当怎么了呢,无事便罢。”说着又向傅珺招招手道:“快进来吧,看外头冷着。”

傅珺笑了笑,顺从地随着任氏进了屋。

进屋后,傅珺假作不曾发现屋中略有些僵硬的气氛,行若无事地向宋夫人请了安、献上梅花,又问了任氏及王宁、王宓几个好,再向小宋氏一家清清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便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小宋氏面含微笑,看着一旁宋夫人的大丫鬟越溪收下梅花,口中赞道:“表姑娘这梅花折得真好。”

傅珺淡淡不语,姜嫣却接口道:“珺表妹平素最不爱这些花儿啊朵儿的,今儿怎么倒有兴致了?”

姜姒与姜嫣姐妹二人一向配合默契,此时自是紧紧跟上,不凉不热地道:“想是珺表妹才接了宁波来的信,心里‘欢喜’,便想着要多多孝敬表姑祖母了。”说到“欢喜”二字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眸中露出一分讥意。

傅珺抚了抚发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姒姐姐可真是说对了,我这心里一欢喜啊,便最爱做这些事儿了。过几日我便写信回侯府,叫祖母接我回去,到时候我必是欢喜的,这一欢喜呢,嫣姐姐一家便可以跟着我的船一并回京啦。总归官船大得很,你们一家连主带仆才不过六、七个人罢了,根本不算什么。等到了京城见了你们住在京里的那位太姨姥姥,想你们也定是欢喜的。”

傅珺甜甜糯糯的话音一落,王宓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掩口止住。

这一年一度的“奴家要寻姨姥姥”戏码,可是王家的经典剧目了,每年过年的时候必会演上一遍,铁面皮担任主演,搭戏的便是姜氏姐妹。

而偏偏的,作为此剧的唯一观众——宋夫人,对这部剧还就是百看不厌,年年看年年给好评,还附带两泡眼泪。因此那铁面皮便演得越发起劲,也难怪连中二少女都看不下去了。


第162章

此时,听了傅珺所言,那铁面皮自是纹风不动,就跟没听见似的。姜嫣与姜姒却皆涨红了脸蛋,可又没办法驳斥傅珺。

她们方才暗讥傅珺寄人篱下,傅珺便立刻反唇讥她们一家三口赖在王家。细论起来,傅珺是住在外祖家中,而小宋氏与宋夫人那可真是一表三千里,若说寄人篱下,小宋氏母女可得算头一份儿。

那宋夫人自棋考之事后,对傅珺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此时见傅珺与姜氏姐妹又杠上了,便笑着道:“四丫头又顽皮了,再说我可要恼了。外祖母只盼着你多住几年呢,可不许这么早回去。”又安抚地对小宋氏道:“你们也一样。这人哪,年纪大了就爱图个热闹,你们谁也不许走,便在府里住着,人多了热热闹闹的我才欢喜。”

宋夫人亲自来打圆场,小宋氏与傅珺自是要将面子给的足足的,一个笑着岔开了话头,另一个则微笑不语。

因年关将至,家下人等皆在忙着裁新衣,又重新油了粉壁、糊了窗纱,那柱子上也新上了漆,小宋氏便奉承宋夫人道:“这府里重新粉刷一新,实叫人眼前一亮。您不知道,方才进来的时候,我还当我走错地儿了呢。”

宋夫人便笑道:“眼下都是腊月里了,可不得簇新的才好。”

任氏亦笑道:“这还是老太太的主意好。”

宋夫人便笑了起来,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跟任氏商量道:“今年天儿不算冷,这两天又下雪,我瞧着,这雪必得下到除夕去。咱们今年也换个样儿,除夕晚上便叫班小戏儿来唱着,你看如何?”

任氏见宋夫人眉眼含笑,瞧着十分高兴,便道:“老太太这主意可真好,媳妇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不是,到时候一面赏雪。一面听戏。那可是热闹得紧。”

王宓一听有戏要听,立刻便是一脸的欢容,雀跃地道:“往常我便听曹家大姑娘说过,她们家过年皆请小戏儿的。说是那唱小戏儿的还有会琴的、会鼓的。到时候咱们便行酒令来玩也使得。”

她口中的曹家大姑娘。说的是姑苏府同知曹大人家的掌珠曹敷,今年整十二岁,与王宓同在梅山女书院读书。二人常在一处,倒是个手帕jiāo。

任氏便横了王宓一眼,嗔道:“一说到顽的你就来jīng神了。我且问你,你的书可背好了不曾?”

王宓一听此言,那面上的笑立时便换成了苦相,转首求助地看着王宁,又是拧眉又是转眼珠的。王宁便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道:“母亲,宓儿的书我会教她的,母亲放心便是。”

对于这个长女,任氏是十分信重且疼爱的,闻言便点头笑道:“好孩子。”说罢又瞪了王宓一眼道:“你可给我记着些儿,别到时候背不出来又挨罚。若这么着,过年的小戏儿便不许你瞧了。”

王宓忙端正神色,用力点头道:“母亲放心,女儿一定好好背书。”

任氏便笑着不说话了,宋夫人便笑道:“二丫头这主意其实倒好,过年要的便是个热闹欢喜,大家松泛些也没什么。”

姜氏姐妹也早按捺不住了,此时听宋夫人松了口,更是喜不自胜,便也出了好些玩乐的主意,总之就是务必要让这个年过得足够热闹。

从这日起,府里便正式进入了忙年的阶段,祭灶、掸尘等等不一而足。忙忙碌碌中,时间已是悄然过去,元和十四年的最后一天——除夕之夜——终于近在眼前了。

果如宋夫人所料,那雪自十二月中旬下起,断断续续便没停过,到除夕这日,那雪下得越发大起来,纷纷扬扬的雪片于天地间飘洒,将锦晖堂里板正的黛瓦青墙,也化出了几分水墨江南的气韵来。

阖府上下皆在这天焕然一新,人人皆着了新衣,那柱上贴的联对,门上油的桃符,灯笼里燃的红烛,亦皆是新的,很有种新年将至、气象一新的感觉。

宋夫人并未食言,还真请了一支坤班儿小戏儿来,便在锦晖堂前搭起戏台,悬了大红的灯笼,又烧了儿臂粗的红烛,将整个四进院子照得雪亮。王襄的两个兄弟亦携家带口,男在前院儿,女在后院儿,将府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一家子过起了节。

宋夫人年岁大了,颇喜人多热闹,此刻见众多亲朋在侧,那脸上的笑便没停过,又叫王宁与王宓坐在她跟前,一个筛酒,一个拣果子,与孙女儿说笑不止。

那姜氏姐妹今日也打扮得花团锦簇,头上皆戴着簇新的绢花儿。姜嫣穿着茜糙色的袄裙,姜姒则是真红色的长褙子,姐妹二人收拾得十分鲜亮,亦跟在宋夫人跟前凑趣说笑。若有那不知qíng的,定会以为这两个是宋夫人的孙女儿。

傅珺不在这热闹的中心。她拣了个稍远些的位置,手里拈着个如意果儿,时而便咬上一口,权且为自己找个事qíng做。一面打量着周遭的人与物,一面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台上戏文咿呀。

此时,那台上正演着一出《chūn糙报花名》的戏,说的是个叫chūn糙的小丫头外出踏青看花,偶遇着花神下凡,化作个黑面粗汉与她赌花名儿的故事。

这戏文听的便是个口齿,那扮作chūn糙的小旦扮相俏丽甜美、声韵甜糯清慡,开声吐口真如那huáng鹂轻啭一般。

这还不算什么,最叫人稀奇的是那扮作花神的大花面,却是个叫做寄蝶儿的小姑娘,才只得六岁,站在那里比小旦足矮了一个头。她的一身行头皆是定制的,唯髯口嫌大了些,直挂在腰间,瞧来颇为滑稽,一亮相底下便齐齐笑了起来。

这寄碟儿虽年幼,那身段口齿却十分工整,手眼身法步一处不错,开口数花名儿时,那一字一句便如滚珠儿一般,皆落在那板眼儿上,更兼童音稚嫩,底下的女眷们便又是笑又是叫好的,十分热闹。

待一出戏唱罢,宋夫人便专门赏了这寄蝶儿一串铜钱,又叫人领了她过来说话。

这小丫头虽年幼,倒是见过几分世面的,见礼问好不慌不忙,宋夫人瞧着更是稀奇,便问她道:“几岁了?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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