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_姚霁珊【完结+番外】(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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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望向窗外,浩dàng水光、辽远天际,明媚的阳光在湖面上映出点点金波。世界如此阔大,而她呢,却任由自己坐在这里,跟一个小学三年级女生斗口,与所谓的宅门贵妇斗心计。

她是得有多无聊?

她真是已经沉浸在这里头太久了,久到几乎忘记了怎样挣扎,也忘记了她本来的样子。

傅珺轻轻呼了口气,将手里的茶盏向桌上一搁。

那不轻不重地“托”地一声,在此刻听来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却又有种叫人无法言说的味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傅珺身上。

此刻,傅珺那双乌沉沉的眸子里,正迸出一股凛人的寒冽,直叫人心里发凉;而她那平素总是收敛着的平淡表qíng,如今亦变了个样儿。竟有种令人不敢bī视的光彩。

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这位傅四姑娘像是换了个人。而此刻的她,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傅珺根本没管这满室里突然的寂静。

她自位子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在众人的侧目中从容行至任氏跟前,款款一礼。

任氏面色微沉,方要开口说些什么,傅珺却根本没给她机会,已经自动直起身来,看也未看她一眼。便自走到了门边。

沈妈妈沉着脸上前两步。轻轻推开了雅间的大门。傅珺行至门口,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向着满屋子面色各异的人微微蹲了蹲身,旋即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由头至尾。傅珺一个字也没说。

然而。这无声的一幕。却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将任氏的脸色煽得几乎滴血,那藏在袖子里的手几乎没将帕子揉烂。

她再也不曾想到。傅珺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下了她的脸,而且还是当着一屋子小辈的面儿。

任氏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无地自容的感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牙齿几乎咬出声来。

傅珺根本就没去想任氏的脸色。

所谓的脸面,不就是你有我有大家有么?既然任氏与王宓不想给傅珺脸面,那傅珺也只好不给她们脸了。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傅珺真后悔自己现在才想明白。

往后别说任氏了,就是天皇老子的脸,她也照打不误。

带着莫名的轻松之感,傅珺意态闲适地下了楼。

直到走出茶楼的大门,一旁的沈妈妈才道:“姑娘今儿做得好。没堕了我们侯府的名声,也不枉太太的教养。她们也欺人太甚了。”说着便狠狠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也敢跟姑娘弄这些花样儿。”

傅珺听她气得声音都发抖了,想是忍了许久,便笑着拉了她的衣袖道:“那是呀,有妈妈在身边儿给我撑腰呢,管他是谁也要叫他没脸。”

青蔓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姑娘您没看大舅太太的脸色,婢子可算瞧着了。往常总听人说谁谁的脸像开了染料坊似的,今儿婢子看着呀,大舅太太脸上开的这染料坊,那可绝对不是小门面儿。”

沈妈妈原本是一肚子的气,此时倒被青蔓逗笑了,便向她身上轻拍了一下道:“你这丫头整日里就是满嘴胡唚。”说着自己也是笑出了声。

涉江便上前一步,柔声问道:“姑娘想去哪里呢?这姑苏城咱们也不熟。”

傅珺早就想好要去哪了,便笑眯眯地道:“咱们便从这桥上走回去,到方才寄放马车的酒楼里坐一会子。”

青蔓便奇道:“姑娘还去那里坐什么呀,径便回去寻老太爷不好么?”

沈妈妈亦跟着道:“对,就这么着。姑娘这回定要跟老太爷好好分说分说。怎么说姑娘也是客,哪有主家这么拿人作伐子的?竟叫姑娘受这样大的委屈。也不拿镜子照照,就凭她们也配?”

方才见任氏与王宓合起伙来欺负傅珺,沈妈妈实是气得不行,若不是碍着身份,她都要开口说话了。

那可是当着唐家与曹家人的面哪,这母女两个就这般给傅珺难堪,沈妈妈真是气得肝儿疼,深悔今儿没把许娘子带出来。若是许娘子在此,怎么也能压制一二的。

可喜她们姑娘是个有刚xing儿的,直接便反击了回去,偏那礼数还都有,沈妈妈心里这才好受了点。但怎么说这口气也咽不下去,这才会跟着青蔓一起说起气话来。

此时傅珺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便笑道:“妈妈说得是,青蔓想得也对。只是再怎么着,这里头还夹着唐伯伯和曹同知呢,那曹大姑娘总是跟着我的车来的,就算过会子她跟大舅母她们做了一路,于qíng于理我也要在茶楼里等她一等。”

涉江便笑道:“嗯,姑娘这么着,礼数上便十分周全了。”

沈妈妈方才也是气得狠了,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过来,便笑道:“正是这话。还是姑娘想得通透,老奴刚才也是气糊涂了。”

傅珺便拉着沈妈妈的衣袖摇了摇,笑道:“妈妈这都是为了我,我自是知晓。妈妈放心,往后定不叫妈妈再受这般闲气,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青蔓便笑道:“姑娘若要真打,怎么着也得叫上青芜才行,青芜力气可大着呢,婢子瞧着她平素吃得也比旁人多些。”

众人一听这话更是乐得不行,青芜便红了脸啐道:“你又想起来编排我了。”

听着身边最亲近的人说说笑笑,傅珺此刻真是觉得天高云阔,说不出的自在。这一路从桥上行过,连眼前风景亦比方才鲜活明丽了许多。


第211章

因还有事qíng要做,傅珺这一路走得颇为不慢。大约盏茶的功夫便又回到了那间寄放车马的酒楼前。

方才从茶楼出来时,那几个侍卫亦皆跟着傅珺出来了。他们原就是王襄带过来的,自是以傅珺为首,旁人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此时,傅珺便招手唤过一个侍卫来,轻声吩咐了他几句话,那侍卫便领命去了。傅珺转头瞧了瞧,见留守于此的那个婆子倒是自己带过来的,于是便又叫了她过来,让流风给了她一把大钱,吩咐了她几句话,那婆子便也眉花眼笑地去了。傅珺这才带着人进了酒楼。

早在傅珺说要回酒楼时,沈妈妈便先遣了个侍卫打好了前站,此时自是领着傅珺上了二楼雅间儿。那侍卫订的是个靠街的房间,房间不大,收拾得却还gān净。

傅珺进去之后,沈妈妈便唤了店伙过来,要了些茶水点心。傅珺便坐在位子上安静地等着消息。

不多时那侍卫便先回来了,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傅珺。傅珺谢过了他,又叫沈妈妈予了他一个荷包。

待那侍卫走后,茶点便也摆上了桌。傅珺此时无心于此,只拣了枚豆苏咬了一口,心不在焉地盯着门口。

没过多久,那门上便传来了剥啄声,涉江上前开启门户,却见敲门的是方才的那个婆子。只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涉江举目看去。却见跟在那婆子身后的正是那位李姑娘。

涉江不由十分讶异,不明白傅珺要见这李姑娘做什么。

傅珺见了李念儿却是眼睛一亮,忙起身含笑招呼道:“李姑娘来了,请进来坐吧。”

方才傅珺使了那婆子出去,便是叫她去寻李念儿的。那婆子腿脚也快,往周遭寻了一圈,便在一间不起眼的小茶寮里找到了李念儿,便请了她过来了。

李念儿倒是识得这个婆子。方才与曹敷她们同行时,这婆子便跟在傅珺那群人里。此刻见这婆子过来,李念儿还以为是曹敷她们回来了。

可是。待到她跟着婆子进了酒楼。却见雅间里只有傅珺一个人,余者皆是她的丫鬟仆妇,李念儿的心里便有点打鼓。此刻见傅珺笑得亲切,李念儿的脸便红了。她不安地将身上的衣裙理了一理。方才鼓足了勇气。迈着小碎步垂头走了进来。

“李姑娘快请坐吧。”傅珺含笑道。

一旁的青芜便上前将李念儿引到了傅珺的座位边。青蔓又奉了茶上来,傅珺便向旁边看了一眼。沈妈妈会意,便带着丫鬟们俱都退了出去。

房间里一下子便清静了好些。李念儿悄悄抬眼看了看,表qíng略微放松了一点。方才这屋里那么多人,她是颇不自在的。好在这位傅四姑娘很体贴,将人都遣了出去。

傅珺一直在注意着李念儿的表qíng,见她的神态放松了下来,便笑道:“我回来得早了,曹姐姐她们还要一会子才过来呢,李姑娘便在这里等一等吧。”

她说话的声音极是温和,不过李念儿却依旧没敢看她,只低着头轻声道:“嗯,好……好的。”说罢又将头往下垂了垂。

望着李念儿细润光滑的发顶,傅珺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不忍。

然而,接下来的事qíng却是她必须做的。她想要再确定一番,若能就此听李念儿亲口说出些什么来,则证据便又充分一些,届时她与王襄说起时也会更具说服力。

想到这里,傅珺便站起身来走到柳芽面前站定了,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含笑道:“李姑娘怎么也不看我一眼?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李念儿不意傅珺有此一举,大吃了一惊,本能地便想去夺手,一张脸更是微微泛白。可是傅珺却拉得颇紧,叫她一时也挣不开。李念儿用力挣扎着,面色已是由白转红,额上更渗出汗来。

傅珺一面观察着她的表qíng,一面又做势往门口看了一眼,忽然惊声道:“哎呀,你爹来了。”

这一声唤,让李念儿的双唇立刻失去了血色,两只手也刹那间寒凉如冰,傅珺甚至能听见她倒吸了口冷气的声音。

静默片刻后,李念儿猛地回过头去看向门口,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之色,连身子都有些微微发起抖来。

然而,那门口并没有人。雅间的大门关得严严的,傅珺口中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在门口。

李念儿不由自主地呼出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亦跟着松驰了下来,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

看着李念儿如释重负的表qíng,傅珺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柔声道:“是我看错了,吓着你了,对不住。”说罢便轻轻松开了李念儿的手。

一俟双手得到自由,李念儿立刻便将手藏进了袖子里,头垂得极低极低,声音极轻地道:“没……没什么的。”

傅珺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放在李念儿的手边,柔声道:“瞧你,都出汗了呢,喝口茶吧。”

李念儿没有推托,颤着一双手接过茶杯,连着喝了好几口茶,脸上的血色才又回来了一些。

傅珺坐回到椅子上,看了李念儿好一会,方才斟酌着问道:“方才你见的那三个人,是你的继爹和两个妹妹吧?”

傅珺一回酒楼便叫了侍卫出去,为的就是去打听李念儿的qíng况。

从李念儿与那父女三人相会的场景,以及曹敷说话时的反应来看,傅珺推测,这李念儿与那父女三人应是一家子,而他们家应该便住在李子巷左近。因此傅珺便派了那侍卫去打听消息去了。方才那侍卫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她的推测没有错,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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